“别这样……”他轻声道，那泪水源源不绝地滚落，他心如火烫，“别这样。”

那一晚，两个人哪也没去。白芨就沙发上，抱住月苋过了一夜。其实他明白她恐慌，因为那也是他恐慌。

时间是剧烈毒药，被它腐蚀地方，即使是天下第一玄术师，也化解不了。

第二天，秦菜正趴地板上和一块油渍搏斗——小朝又把牛肉丸叼到地上去吃了，那地板特别容易脏，很不易清洗。身后一阵脚步声，秦菜回过头，见白芨站身后。

她把抹布放水桶里，起身去洗手，白芨摆手制止。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开口：“秦菜，我们之间，就这样了。”

秦菜愣了一下，他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直到他要走出门口了，秦菜突然轻声道：“你要离开人间吗？”

白芨背景微滞，秦菜继续俯身擦地：“为了爬到这一步，把自己寿命福禄都折得差不多了吧？能离开吗？”

白芨蓦然转头，秦菜只是用力刷那块污渍：“师叔，走不了。”说罢，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眼睛。

她是先知。

白芨上前两步，用力握住她领子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她穿着黑色宽袍，像个恶毒巫女：“你看见了什么？！”

秦菜不说话，他却又放了手：“当初它为我注定了孤命，要月苋死，我都能够改变。何况是如今去留？”那种不安与仿徨烟消云散，手握乾坤自信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冷哼一声，又沉声道：“你我之间，本有一场师徒缘分，如今发展到这一步，你要怨要恨，也只能怪白河。”

秦菜浅浅一笑，她洗净手，后一次替白芨整理领口：“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什么。保重，师叔。”

白芨转过身，很就离开了院落。秦菜继续擦地，有什么可怨可恨呢？如今每一步，她都知道自己做什么。

下午，二爷就匆匆赶过来了。秦菜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他一把抓住：“白芨发生了什么事？”他风风火火地问。秦菜茫然摇头，二爷目光如炬：“他为什么要离开人间？”

秦菜神色平静：“因为他怕他妻子受到伤害。”

二爷瞳孔微缩，半天打量了她一眼：“因为你？”

秦菜把洗好衣服一一晾好，二夫人不允许用洗衣机洗衣服：“因为他自己。他怕他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和月苋相爱白芨。”

陆少淮一怔，这才重打量她：“我要你看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秦菜踮着脚晾衣服，少女腰身凸显，盈盈不堪一握：“他不会走，还会继续留您身边。”

说真，陆少淮不信：“他若决心要走，老爷子只怕都不会强留。”

秦菜浅浅一笑：“二爷，请相信我。”

当天下午，秦菜接到一个电话，她向珍姨请了假，开车去接月苋。白芨已经开始跟人间办理交接手续，月苋一个人家里。这次见面，不同于以往融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秦菜把月苋带到附近近长江走廊。江风猎猎地撩起衣袂，人若乘风。秦菜买了两杯奶茶，递给月苋一杯，两个人就这么靠水泥栏杆上，迎着无垠江风。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苋还是打破了沉默。秦菜转头看她，眼里竟然也泛起霜华，她微微咬唇，语声平静：“你醒来之前，他为了保持你美丽和健康，让我每晚准时过去，做美容、做瑜伽，做一切对你身体有益事。”

她声音隐隐透着哀婉，月苋一直没有打断：“他孤身一个人，生活也不规律。我便也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后来……”她漠然地望向江心，一字一句地道，“后来我们相爱了，并且发生了……不应该关系。我知道这样不对，他也知道，但是有时候人要控制自己，真很难。后来某一天，你醒了，他就带着你，从我那里搬了出去。”

月苋眼睛里全是泪，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特别特别地凄美。秦菜只是望着江心，语声很被吹散风里：“从那以后，我们都很少见面。都想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可是月苋，真正深爱人，要怎么样才能真放下？”

月苋眼泪终于破堤：“那你为什么要让我醒来？”

秦菜抬手，拭去她脸颊泪痕：“因为他也爱你，为了让你醒来，他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让他功亏一篑？”

月苋泪如泉泪：“你们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这样辛苦，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相爱吗？”

秦菜轻轻拥抱她：“我尊重他选择，虽然从秩序到人间，一路追随。但是如果他能够得到幸福，我也算得偿所愿。”

月苋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这么想？你那么想要他，又为什么要救我？！”

秦菜让她靠自己肩头，任泪水湿了衣袖：“别哭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一定要幸福。”

月苋再没说出一个完整句子，她一直哭到秦菜送她回去。

当天晚上，秦菜突然收到一封邮件，从一个完全陌生邮箱发过来。

“你比我爱他，我已欠他许多，也欠你很多，我不想因为我存，打乱你们生活。菜菜，他是个好男人，请、务必好好照顾他。”

她是那么单纯、善良，从始至终没想过秦菜会骗她。

秦菜默默地删除了邮件，月苋认识人，除了白芨和她以外，就只剩下白河和那几个美容师了。这种情况之下，她不可能去找那几个美容师，所以去处……恐怕再明了不过。

秦菜派了个五行尸，远远地跟着月苋。她什么也没带，街上游荡了大半夜，后仍然只能向儿时另一个玩伴求助。

当白河接走月苋时候，秦菜收了五行尸。她闭上眼睛，辗转反侧，终于睡着了，梦里月苋眼泪千行。她轻拭着滚落不绝泪珠，轻声说出了那句话：“他本来就是孤命，没有人可以改变天道。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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