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妙!”太后娘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几步走到纤漠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花灯,拿在手中反复的看着,那纯真的模样,让纤漠有些吃惊,倒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太后,更像一个十几岁的公主。
“这花灯着实好看,你说对吗,皇上?”太后娘娘拿着手中的花灯,转过头看向惭洛的方向,却不料刚好撞见惭洛落在纤漠脸上的目光。太后娘娘笑容募的有些僵硬,仅仅一瞬间,笑声便挣扎着恢复了正常的轨迹。
从众人都在笑,却独独纤漠没有笑的那一刻开始,惭洛的视线便一直落在纤漠的身上没有离开过片刻。到底是一国的天子,处乱不惊,即使太后娘娘的笑声僵硬过一瞬,他也面不改色,只不着痕迹的将目光偶那个纤漠的身上移开。
纤漠眸子里的疑惑更深了,太后娘娘的表现和惭洛的态度都有些让人无法理解,心中隐隐的捕捉到了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纤漠却一时理不明白。
惭洛回过神,对上太后娘娘的目光,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好看。”
许是惭洛的态度过于的冷,太后娘娘脸上的笑容到底是垮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手上的力道松了,手中的花灯落在了地上,烛光一瞬间将花灯纸点燃,流光的色彩一瞬间被火光掩盖。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柳子莲,纤漠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花灯而已,柳子莲却如此的紧张,竟然不顾火势,伸手便向那花灯探了过去,要不是纤漠眼明,她的一双巧手,恐怕便废了。
柳子莲眼中的着急,被眼尖的纤漠瞧见了,可是,这里是皇宫,而她,却只是一个宫女而已。纤漠面色沉了沉,赶紧将柳子莲拉到了一旁,拉着她的手,力道一紧,柳子莲眼中幽怨的目光对上纤漠深沉的眼,这才将眼中的愤恨不甘愿的收了起来。
“呀,看哀家手拙。”太后娘娘满脸的惋惜,冲纤漠歉意的说道:“枉费了子莲一番辛苦,哀家的不是。”
“太后娘娘严重了,不过一盏花灯而已。”纤漠的语气是冷淡的,纤漠是个聪明人,太后的态度已经明显到如此地步,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现在再去讨好她会有任何的效果。更何况,纤漠永远也学不会怎么去讨好一个人。
纤漠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让太后娘娘吃了一惊,见过了谄媚的笑容,这样冷淡的模样倒是有些新鲜。不过这样的新鲜,却不是她喜欢的。太后娘娘转身走回了位子,摆摆手,旁边的贴身太监很是激灵,赶紧走过来,客气的将纤漠请下了场。
花灯会还在继续,可是纤漠却有些累了,尤其是看见柳子莲的眼中,没有了五彩的花灯,只剩下苍茫的哀伤时,纤漠想,这里,是不便久留了。在柳子莲的眼中,纤漠看见过悲怆、苍茫,坚毅……可是,却独独没有见过这么深的哀伤,就好像,即使生命也不过一瞬的模样。
纤漠拉着柳子莲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没有惊扰任何人,只是纤漠不知道,她转身的背影却落入了惭洛深邃的眼眸中。
听说,花灯会上,太后娘娘最后中意的是那个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德妃娘娘手中的花灯。纤漠不记得德妃娘娘的花灯是什么模样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花灯,只要太后娘娘选定的是她的人,那她的花灯便是最美的。
从花灯会回来的这两日,柳子莲落寞了不少。虽然柳子莲没说什么,可是纤漠知道,是因为那个琉璃幻影灯。昨天夜里,纤漠睡不着,只裹了一身薄纱,不过想出来透口气而已,不料却在墙角里发现了一个瑟缩的身影。
柳子莲卷曲着缩在墙角,闭着眼,可是眼角的泪痕在月光下却被纤漠看了个清楚。而她的怀中,抱着的竟是那烧掉一半琉璃幻影灯。纤漠不知道,这个灯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纤漠至少能懂,许是,这灯的背后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苦楚。
春日来得很快,墙角的迎春花一朵连着一朵,淡黄的颜色,招摇在阳光下,耀眼一片。今日,倒是个好天气,要是在前几日,这高强围堵的皇城内,天气再好,纤漠也没有心思欣赏。
可是今日却不同,步入院子中的时候,纤漠的嘴角泛着笑,竟是比阳光还要灿烂了几分。早晨的时候,来了一道圣旨。圣旨下,纤漠便由正八品采女变成了正五品才人,跃升四级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虽然纤漠对这等级不甚看重,可是至少,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来接纤漠的人已经等在了园子里,是个十几岁的小太监,据说他是晏日园唯一的奴才。晏日园便是皇上赏给纤漠的居所,虽然小,可是到底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小太监叫小胡子,年纪不大,可是人却机灵,见柳子莲手中拿着包袱,赶紧乐呵呵的接了过去。那模样,看上去倒是有些朴实。
柳子莲只是宫女,在哪个宫里做事由不得她做主。纤漠离开的时候,柳子莲没有一点难舍,只坚定的对纤漠说,她相信,有纤漠在,她在雪月园里定是呆不久。
对,纤漠的确不会让柳子莲在这里呆很久,她的身份,还要柳子莲来帮忙掩盖。
晏日园在皇城最南面的角落里,一方高墙隔绝了皇城外的喧嚣。第一眼,纤漠便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只要一抬头,至少,还能看见皇城外的天空。园子里有些残破,可是比起将军府里纤漠居住的小屋子,却奢侈了很多。
纤漠步入院中的时候,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站在庭院中,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天空,天空的一半在皇城之外,远处,也许不经意之间,还能看见天边的雪白。
小胡子跟在纤漠身后,见纤漠立在院中一动不动,只望着天空发呆,脸上泛起了疑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眼中却募的闪过一阵光芒,自认聪明的他,走到纤漠的身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这里是小了点儿,可是奴才保证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他以为,纤漠是在嫌弃这地方。
纤漠回过头,看着小柳子傻愣愣的模样,淡淡一笑,笑容在阳光下,倾城倾国。不知怎的,看见小胡子的时候,纤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曾经,小虎头也这么傻愣愣的对她笑,然后口中叫着“大小姐。”
不知小虎头怎么样了,还在海边过着一般渔人的生活吗?又或是,在那次萧儿的手段下,也许他已经……
纤漠摇摇头,将这种胡乱的猜测甩了出去,她宁愿选择相信,这样的眼光下,小虎头一定快乐的奔跑在沙滩上,脸上挂着笑。
小胡子看着纤漠的笑颜,目光却险些收不回,他喉头滚动,满脸的痴愣,只哽咽的低语:“柳才人,你好美。”
话一出口,小胡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轻浮的话,惊慌失措的他猛的跪在了纤漠面前,口中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胡子的头磕在坚硬的石板上,撞击出的声响听在纤漠的耳中,甚是刺耳。纤漠蹲下身子,伸出手,白皙的手掌摊在地面上,任小胡子的头撞进手心里。纤漠带着一丝笑意,温柔的说:“我是很美,你没说谎。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小胡子一怔,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痴痴的望着纤漠,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纤漠却早已经步入了屋子。小胡子想,有着这样美貌的女人,温柔似水,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尘。
皇宫虽大,只要有耳目,便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纤漠从采女变成了才人,更不会成为秘密。消息在纤漠住进晏日园的时候便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只是纤漠不知道,那时的太后眼中,是怎样的一种阴狠。
“你是说皇上破格封了柳子莲为才人?”太后娘娘手中拿着西域进贡而来的极品雪莲木耳茶,只是用杯盖不断的波动上面漂浮的茶叶,却没有喝进一口。
贴身太监是了解太后的,太后的语气越是平静无波便越是接近暴怒的边缘,他弯着腰,偷偷的抹了一把惊出的冷汗,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宣旨的太监是这么说的。”
太后娘娘划动杯盖的玉手忍不住停了片刻,眼中的光芒却没有一丝外露,尽数隐在了嘴角勾起的笑意后,只是看见那笑的人都会忍不住颤抖,那笑容却是狰狞的。
“洛儿的皇城内,容不下那么美貌的女人。”太后娘娘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如是说,只是话音被杯子碎裂的声音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