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仲凝望着易语明艳的脸庞,眼中尽是怀念,语气柔和,再没有半点疯癫时的样子。
“我娘?我记得十年前,您最后一次教完我武功,临走时对我说,我娘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等到她。为什么?”
沙仲目中悲色一闪,哀伤流溢,他神情恍惚道:“别再等了,你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为什么?”易语神色大震,惊问道:“难道她……死了?”
沙仲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摇头,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她怎么会死呢,她只是厌倦了这里,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说是再也不会回来。”
“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她怎么那么狠心?从我一出生就把我扔给师父您,几个月才来看我一回,说是等我长大一些,就把我接回身边,再也不离开我……我一直在那里等,等了那么久,她也没有来!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娘一起生活,为什么那么多年,我爹从来不去看我?”
易语突然激动起来,沙仲悲伤地望着她,“别问了,你只要记住,你娘是为了你好!”沙仲说着,抬眼看向如陌,问易语:“她是谁?”
易语这才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连忙收起悲伤,道:“她是如陌,也是魔宫宫主,和我情同姐妹。师父,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魔宫三大长老之一,毒经是在你手上吗?快给我看看。”
“魔宫宫主?”沙仲面色一震,“莫非,就是当年被种下生死蛊的那个小女孩?”
一道阴沉的狠戾之光,从他浑浊的双眼一闪而逝。
“不错。”如陌点头,眼光寒光闪烁,锐利如刃,“当年,就是沙长老提议在我体内种下生死蛊,以免我练成神功,有反叛之心。”
沙仲皱眉,“可你最后还是反了他,看来你神功早已大成。魔宫三大长老和宫主一同看中的孩子,果然根骨奇佳!”
如陌冷笑:“这份大恩,我该如何报答?”
沙仲道:“你想杀我?”
“如陌!”易语忍不住叫道。如陌笑起来,“我不会杀你,死对你来说,是解脱,不是惩罚。如果想报仇,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不过,你是易语的师父,我不想那么做。我只问你两件事,你老老实实告诉了我,我不只不会杀你,还会放你出去。”
“那两件事?”
“第一,毒经在何处?”
“被我毁了。”
“毁了?”易语脸色大变,“怎么会毁了呢?师父,如陌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值得用生死相托的朋友,您……”
“我没有骗你们。”沙仲接口,面色又染上了悲伤之色,“八年前,我深爱的女子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的剧毒,这种毒会在痛够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当时,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经上,可当我取来毒经之后,翻遍了每一页,才发现根本没有关于‘七日噬骨’之毒的记载。我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女子受尽折磨而死,一时悲愤交加,冲动之下便将那书给毁了。”他的目光哀痛有加,如同那日叫着“语衣”这个名字时的表情。
“那……那您记不记得,毒经里关于生死蛊的记载?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解除如陌体内的蛊毒?”
“没有。若下蛊之人已死,中蛊之人,活不过三年。”沙仲说得十分肯定。
“什么?这……”易语心头大震,慌忙回头看如陌,发现如陌的脸色,竟然平静异常,好像一切与她无关。
“我们走吧。”如陌淡淡转身,平静的双眼,毫无波澜,仿佛一潭死水一般。易语看得心间一疼,叫道:“如陌……”
如陌没有说话,径直往外走,沙仲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带着狠毒的颜色。“你还没问第二个问题。”
如陌脚步微顿,淡淡道:“那个问题,已不必再问。”
南宫晔的母亲,封国的先王后,已经死了。
“你装疯卖傻,宁愿被囚禁在此,也不愿说出先王后已死的事实。究竟为何?”
沙仲面色一变,“你要问的是这个?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如陌道:“只怕南宫晔心里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不愿承认,想给自己留一个希望罢了。否则,以他的手段,若真想要答案,又岂会如此厚待于你?”
跟叶恒相比,南宫晔对沙仲,的确是厚待。
沙仲眼色微变,“那你……”
“我自然也不会戳穿此事。”
沙仲似是稍微放下心来,易语愣道:“原来师父心爱的女子……是先王后?可师父为什么要瞒着南宫晔?”
沙仲悲伤叹道:“这是她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她想在她的儿女心中留一个希望,而且不想他们为她报仇,她只要她的孩子们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给孩子们留一个希望她能理解,但是不愿他们报仇……
如陌眉心微蹙,转身问道:“是什么样的仇人,竟然令先王后害怕南宫晔他们去寻仇?”
沙仲脸色又是一变,目光突然凌厉非常,直逼如陌双眼,如陌眨也不眨,以更加锐利的眼光回赠过去。
沙仲终于垂目,感觉到这个女子的敏锐,非比寻常,便不打算再说话,沉默地背过身去。如陌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去,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比上回更加凌厉的目光直刺她脊背,仿佛还带了刻骨的怨恨。她皱了皱眉,没有回头,径自走了。易语跟上来,叫住她,欲言又止。
如陌叹道:“你想放他出去,就放吧。别让人发现了。”
“谢谢你,如陌。” 易语激动地拉住她,满脸的感激之色。如陌微微摇头,“我也不全是为你。放了他,对南宫晔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就算我恨沙仲,他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