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刚才挨了那几个灶下帮厨的小工几下重手,也疼得脑子有些不清楚了。这时候他被司马铃拍了几下脸,方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愣愣地看了看面前的团子猫,方才想起这是收留自己的丫髻少女变化来的。司马铃伸出毛茸茸、软绵绵带肉垫的前爪,又摸了摸他的脸,嘴里的口气却是不容小哑巴辩驳:“所以这样阶级森严加性别歧视的世道就是讨厌啦,而且阿叔说教起来又那么龟毛!咱们总之得先出去,落得个首尾没对证才好!”
在司马铃想来,这一日的中心,都在王家客舍的婚宴客堂之上,中心的角色还是自家叔叔处心积虑要对付了的那位地夷夫人。灶下这点不算事的事儿,等一会儿自家阿叔斗起法来,一场乱战下,还有谁去计较?无非是躲远一些,等乱子过了等着魏野回返也就罢了。
打定这个主意,司马铃先自从被她撞昏过去的帮厨小工背上跳下来,也顾不得四下张望,朝着她方才认定的方向,前爪落,后腿抬,迈出一路地道的猫步小跑起来。小哑巴紧跟在她的身后,就朝着西面侧墙上那个小门跑去。
这样一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就连迈步出了这处露天灶头、贪看半截头陀戏法幻术的高厨头都浑没在意。这位高厨头只略一偏头,喊了一声:“孙瑞、林兼,你们几个小子,看紧了灶台!留神不要被野猫偷了吃!”就转过头去,接着看那乞食胡儿的嚼火炭、喷烈焰的戏法幻术去了。
魏野端坐在客堂之上,一手持杯,杯中有些微残酒,却是没人再来与他劝酒。这堂上贵客们大半年纪都已经从不惑之年往上算,平日里也没有日日盛宴、夜夜笙歌。这个粮食供给率还谈不上高的年代,哪怕是王家将出来待客这种白而发浊的米酒,也是不易得的奢侈品,自然在座诸公也没有“酒精”考验的经验。
至于说灌某个洛阳子的酒——大家又不傻,人家虽然只是个路过的官人,不是现管,然而这洛阳子杯到即干,那你干是不干?
而仙术士此刻心思也的确不在酒上,目中所见,就只有半截头陀手中握着一方燃着的火炭,时不时放在口中嚼一下,随即喷出一股火柱来。
吞炭吐火,这类幻术戏法起先是古时候的巫祝祭司们拿来唬人,后来是走江湖的术士拿来骗吃骗饮、骗财骗色,最后成了马戏团、杂耍班子里的必备节目。然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自号“百八烦恼”的头陀,看似只是玩了手粗浅的杂耍把戏,然而在魏野眼中,却见无数细小火星,依着方才半截头陀手中长柄香炉散香的方向,渐渐定住方位。
这才是不动尊明王火界真言的妙用所在,焚香净界,而后以火供立起密教护摩法,使得这婚宴之上,就化成了一处不动尊明王为本尊的火界真言退魔曼荼罗阵。
然而在魏野看来,这一重不动尊明王火界真言退魔曼荼罗阵也纯属多余。哪怕地夷夫人这样地位尊崇的一方地祗尊神,只要不脱阴质,那么一应神通就只能在夜间才见得最大威力。到那时节,这堂前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这一重不动尊明王火界真言退魔曼荼罗阵,倒是护卫着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