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尔为我付出了太多,她也牺牲了太多,三年前,她原本是荷兰摄影大赛的获奖者,她在学校里也被很多导师看好,可是因为意外怀孕,因为我的自私,她没能继续学业。”
南亦说着,声线颤抖,微微哽咽。
“她怀孕的时候,脑袋里有瘀血块压迫神经,医生劝她放弃孩子,她却选择了放弃最佳的手术治疗时间,放弃了药物治疗,每天忍受怀孕的痛苦,还要忍受头疼。”
他看着南母,“而那个时候,我却没陪在她身边,最后生产的时候,我也没能在。”
“她手术后,因意外遗忘了一切,她现在都不知道,她生下了南瑾夔,可是她还是对南瑾夔很好很好……”
南亦很少对家里人说这么多的话。
南父和南母都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可是你们呢,仅仅因为报纸上的一面之词,仅仅因为她身上流淌着大伯母的血液,就对她存在鄙夷。”
“更何况,大伯母的事情那也是大伯需要关心的事情,感情的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
南亦说完,客厅里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空气仿若绷着一张拧紧的弦,稍微用力,就会断开。
公寓的门被人打开。
南瑾夔和司机走了进来,他刚刚下课,突然看到爸爸满脸的伤痕,漆黑的眼睛就有些红了。
他跑了过来,抱住了南亦,“爸爸,你怎么了?”
南亦低头,“没事。”
南亦抱起了他,两人穿过了南父、南母和顾若,走进了南瑾夔的房间。
南瑾夔今天特别的乖,他乖乖地窝在爸爸的怀里,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爸爸,你疼么?”
南亦垂眸看他。
好半天,“瑾夔,你喜欢白姐姐么?”
南瑾夔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喜欢……”他以为爸爸不喜欢这样,连忙补充,“如果爸爸不喜欢这样,我就偷偷喜欢白姐姐,可以吗?”
南亦嘴角微抿。
“如果,白姐姐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南瑾夔是个聪明的孩子。
在这短短的几秒中,他脑海里的思绪已经绕了好几圈子了。
“爸爸,你要和白姐姐结婚了吗?”
南亦的手指慢慢地收拢。
“……南瑾夔,白言尔是你的妈妈,亲生的妈妈。”他尽量地放柔了声音,“她是你的亲妈妈,是她生下了你。”
南瑾夔眨巴着眼睛,泪花还在眼角没有干。
南亦没有催他。
因为他知道南瑾夔正在消化。
南瑾夔认真地看着爸爸,爸爸很认真……可是,白姐姐怎么会是他的妈妈呢?白姐姐那么年轻,白姐姐看起来也不喜欢爸爸……
但如果白姐姐真的是他的妈妈呢?
南瑾夔心里一喜。
忽然又想起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妈妈。
白姐姐是妈妈的话,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不早早地来找他,为什么见到了他,还很陌生……
他妈妈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他?
他是被妈妈抛弃的可怜孩子。
南瑾夔瘪瘪嘴,泪水未干的眼睛重新盈满了水,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了泪珠,滚烫的泪水滚落。
南亦粗糙的手指磨砂过他的脸颊,为他擦去泪水。
声音沉稳,微微沙哑,“南瑾夔,别怪你妈妈,她因为生病,她忘记你了,也……忘记了我……她现在不知道你是她的儿子。”
南母把南瑾夔教育得很好,他原本就不是爱记恨的性子,从以前,他就在想,只要妈妈回来,他一定一定会原谅妈妈的。
更不用说,原来他一直想念着的妈妈就是白姐姐。
他自己擦了擦眼泪,声音里还有哭腔,“爸爸,你说,白姐姐生病了吗?”
南瑾夔很紧张,“白姐姐的病好了吗?她以后会想起我吗?”
“爸爸,我以后……我以后可以叫白姐姐,叫妈妈吗?”
南瑾夔问得小心翼翼,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南亦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可以,不过,要等白姐姐做好准备,她忘记了我们,我们不能吓到她。”
南瑾夔点了点头。
他午睡的时候,睡前还在想白言尔,他想给白姐姐,不对,妈妈打电话,爸爸却不让。
南瑾夔入睡了。
他在梦里,甜甜地喊了很多很多遍“妈妈”,他的妈妈还亲吻了他,说她很想念瑾夔,很爱很爱瑾夔。
南亦等南瑾夔睡着了,就走了出去。
顾若就站在了门外。
南亦的目光淡淡地掠过她。
顾若不甘心,她拉住了南亦的衣袖。
南亦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她的手,恭敬道:“大嫂。”
顾若眼眶微红,“小亦,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南亦没有说话。
“我才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我想要成为你的妻子,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这些话,是南亦以前梦寐以求的。
可是现在听来,却有些恍惚,很失真,他以前亲眼见证着,顾若为哥哥南怀有多疯狂,是那种他陪伴在身边怎么也代替不了的爱。
顾若继续道:“南亦,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南亦淡淡道:“若若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若若姐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嫂,也只会是大嫂。”
“那你呢?你要和白言尔在一起么?”
顾若的声音扬起,有些尖锐。
“为什么,你和白言尔认识的年头,不足我们认识的零头,你竟然要为了她抛弃我?”
她大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南亦的腰,埋头下去。
“小亦,不要抛弃我,求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有你,才是真正对我好的。”
“白言尔她不爱你,她不好,她连孩子都不要了。”
南亦用力地掰开了顾若的手,“大嫂,请你不要再随意评判白言尔了,三年前,是我的错,才会那样安排。”
顾若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就是觉得,她顾若欺负了白言尔了!
是不是白言尔和他说了什么!?
南亦道:“大嫂,南瑾夔是我和白言尔的孩子,她也只会有白言尔一个妈妈。”
顾若看着南亦远去的背影,掌心里的肉越发疼了,她紧紧地呼吸,平缓胸口的疼痛。
她要杀了白言尔。
她克制不住地颤抖。
精神恍惚。
*
白言尔为了避嫌,特意绕开了路,走了小路,却还是被杨葵看到她扶着宁于怀回家。
杨葵推开她公寓的房门,看到了客厅里的宁于怀,脸色阴沉的可怕,“白言尔,我手下多的是听话的艺人,你要是自己都不想要自己的演艺事业了,你就尽可能地作吧,你知道不知道,你在网络上的名声有多差么?”
“今天早上还有新闻播报,两个男人为你怒发冲冠为红颜!”
宁于怀正坐在沙发上,浏览着网络上的图片。
他眼神彻底地冷了下来。
“这是哪家报道的?”
杨葵冷笑,“知名狗仔阿杜。”
他脸色沉沉。
但看到白言尔脸上的表情,还是为了逗她笑,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会处理这个狗仔的,把我拍得这么丑。”
杨葵倒是看了他一眼。
就他这样,猪头脸,再怎么拍,都是丑。
结果,没过了一会儿,阿杜又在个人微博上爆了一个大料,“重锤!白言尔未婚生子遭证实!”
他发的图片里,所有的证据都齐全。
不仅有白言尔大着肚子的照片,还有她的孕检报告。
英文的孕检报告还被贴心地翻译成了中文。
更重磅的消息是,明确地指出了白言尔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南瑾夔,也就是说南亦是白言尔曾经的男朋友,南瑾夔就是白言尔的儿子。
还有一份打了马赛克的亲子鉴定。
鉴定人就是白言尔和南瑾夔,两人的的确确是mǔ_zǐ关系。
网络上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次比白言尔上一次被人爆料未婚生子更加严重,因为上一次,白言尔明明确确地否认了她生子的传闻。
结果没过了多久,就被人打脸了。
“白言尔还真是爱说谎,生了儿子,还说没有,这一次连粉丝都欺骗,粉转黑!”
“连亲生儿子都不要,听说这三年,从来没有一次照顾儿子!这种女人心也太狠了!”
“赞同,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否认,事业有那么重要么?”
“绿茶婊!”
“一生黑!”
杨葵已经没有力气骂白言尔了,她都准备放弃白言尔了,公司却打电话给她,说是这件事情公司会处理,不会雪藏白言尔。
挂断了电话后,杨葵看白言尔的视线有些奇怪。
“白言尔,你有了后台?南亦保的你?”
白言尔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还在怔怔地看着网络上的一切,她细致地看着阿杜放出来的每一个证据,每一个证据都陌生得让她害怕。
明明每一件事情都和她相关,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南瑾夔是她的儿子?他说的不要他的妈妈,就是她么?
她和南亦以前是恋人么?
还是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突然冒出了无数的知情人士,说白言尔本来就是个婊,在伦敦留学的时候,整个留学圈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姑娘。
还有人说,白言尔是小三,故意怀孕,介入了南亦和他当时的女朋友当中,为了孩子,白言尔放弃了学业,南亦只好忍耐,为了惩罚白言尔,所以她一生下孩子,就立马用钱赶走了她。
网友们的想像力都是丰富的。
网络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流传开来。
白言尔头皮发麻,脑袋疼得想要撞墙,后背汗涔涔的。
她猛地抬眸,看向了宁于怀,他是唯一一个和三年前的事情相关的人。
白言尔的瞳孔轻轻瑟缩着,“宁于怀,网络上说的都是真的么?”
她的脸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风雨中飘渺。
杨葵也惊讶,这是白言尔自己的事情,她怎么一副茫然的样子。
宁于怀喉结动了动,眼神坚定,他开口:“言尔,你不是小三,你也没有介入别人的感情,其余的大部分是真的。”
白言尔觉得世界都变了。
她一直构建的单纯世界,在一刹那就倒塌了。
三年前的事情,即便她想避开,想忘记,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言尔,三年前,你的确在伦敦留学,你也在哪里度过好几年,你也是在伦敦重遇了我。”
白言尔咬着下唇,薄薄的唇已经有血丝渗透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色。
“所以,南瑾夔真的是我的儿子?”
“……是。”
“我和南亦在三年前曾经相爱?”
“……”
宁于怀说不出“是”,白言尔的心抽痛了一下,网络上放出来的图片都是她一个人去产检。
南亦会爱她么?
如果爱她,怎么会在重遇的时候,对她那样冷漠,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来找她。
白言尔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
宁于怀张了张嘴,他深呼吸,“言尔……”
白言尔精神高度紧张,她再也承受不了其余的打击了,她猛地就站了起来,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忍着不断上冒的水光。
“够了,我要一个人静静!”
她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宁于怀和杨葵都没有强硬留下,只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小公寓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言尔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放空之中,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她却不想去接。
太阳从正中慢慢地西落。
天色慢慢地昏沉。
白言尔还是蜷缩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有那段记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南瑾夔竟然是她的孩子……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怎么会突然就有了一个孩子……
三年前有太多的谜团了,她为什么会替南亦生孩子?她为什么会选择性失忆?她为什么会不要孩子?
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心口却越来越疼,几乎不能呼吸。
她颤抖着,抚摸上了心口。
不知道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轻轻地啜泣着。
埋头进自己的膝盖里。
夜色彻底沉了下来,白言尔动了动脚,已经麻得动不了。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她没动,门铃的语音录已经响了起来。
门外的人是南亦。
他声音沙哑得难听,仿佛几天没有说话了,“言尔,开门,好吗?”
白言尔紧紧地抿唇,压抑哭泣声。
又传来了南瑾夔的声音,“白姐姐,你在吗?”
白言尔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靠在了门板上,透过猫眼,泪流满面。
是南瑾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