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风来到竹楼时,灯火通明。
思及前日他说要以君子之道来寻他,男子浅笑一瞬,伸手叩门。
谢易牙适时开门,赵毅风行至院中,未曾见到樱花树下的人,剑眉一皱,看着谢易牙,“你家公子呢?”
“公子安歇了,殿下请回。”
男子环看竹楼一周,樱红纷乱,竹影婆娑,室内烛火跃跃。
“刁孩,又欲诓骗本殿?这屋里点着灯,你家公子分明没睡,你且走开。”
谢易牙怎会让这个阴沉沉的人来搅人好梦,小小的身子拦在赵毅风身前。
“我都说了,我家公子睡了,你怎么不信?”
赵毅风由上而下俯视谢易牙,忽然大笑,“让本殿信你,拿点本事来!”话完,不顾谢易牙阻拦,就欲进屋。
谢易牙急的跳脚,公子施针刚睡,怕是没精力招待,这人要进去打扰他家公子。体贴如谢易牙怎会让这人进去?
赵毅风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谢易牙的手在他腰间,死死抱住,不愿松开。
男子浅怒,“你这是作何?不要以为本殿不会对小儿下手。”
“我说了我家公子睡了,你不要打扰他,你不信,易牙无法,只有这样。”
赵毅风不想对小儿下手,也无意伤他。耐着性子,“你放开!”
“不放!”
“你放不放??!”
谢易牙被他语气吓到,还是不欲放手。
“易牙,让殿下进来。”江玉树的声音适时出现。
谢易牙气急败坏的看着赵毅风,急的跺脚,“公子,你怎么可以把他放进去,他不安好心。”
“你说谁不安好心?信不信本殿活剥了你?”
谢易牙小脸皱成一团,只吐出几个“你……你……”就没了后话。
赵毅风笑着进来内室,一脸得意。
“殿下很得意?易牙只是孩子,您非要和他计较吗?”
赵毅风赌气般,“是他处处看本殿不顺眼,本殿不想和他为难。”
江玉树哭笑不得,“他才多大?殿下非要和一个孩子计较,有意思吗?”
赵毅风无赖一笑,得意道:“有意思!”
江玉树摇头,他开始头疼,头疼的厉害。
这个皇家贵胄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看似冷傲,实则面皮厚。
这是江玉树慢慢发现的,更让江玉树吃惊的是这位殿下似乎只愿意在他面前无赖。
赵毅风自觉找地方坐了,看向眼前的人,身子一紧,眸光凝滞。
他眉间樱红竟变成淡淡的浅红,隐隐不存在,脸色惨白,人似是有气无力。
“清玉眉间樱红……淡了。”
江玉树竭力扯出一丝浅笑,点了下头。
赵毅风仔细看才知道江玉树手里摆着一幅棋局。
“清玉知道本殿会来?”
男子温和一笑,许是才从药草的沐浴中出来,未干的发散落在肩后,让人放松。
“殿下文韬武略,今日棋局比斗如何?”
“好!试试。”
谢易牙进来没好气的朝赵毅风吐了吐舌头,开始摆弄棋局,端茶上水。
“殿下执红子,绿子?”
“红子。”
红色,生命绽放的颜色。
“好!”
淡然一声。
“殿下输了用什么做赔?”
赵毅风剑眉一皱,诧异道:“清玉怎会知道本殿一定会输?”
男子浅笑,笃定道:“直觉!”
赵毅风朗笑一声,“清玉就如此笃定?是输是赢皆是未知,清玉未免夸大?”
“是吗?”男子反问,剔透的声音,很轻,可是有杀气,带着冷。
“殿下看棋!”
“卒二进一,欲过河。”
“炮一横五,轰卒。”
“炮二横五,对峙。”
“卒五进一,楚河。”
“车三进五,将卒。”
“炮二将卒,吃;炮一将卒,吃!”
“相四进三,吃炮。”
“车三走六,吃相。”
“炮三隔一,将帅!”
江玉树浅笑温和,“殿下这棋艺似乎不到家呀……”
“这局不算,你我再来。”赵毅风似是不甘。
“车三进二,暗度陈仓。”
“炮一进五,隔山打牛。”
“马日走三,釜底抽薪。”
“相四进二,直捣黄龙。”
“仕二进一,四面楚歌。”
“车一走五,声东击西。”
“炮四进三,未雨绸缪。”
“马一走四,偷梁换柱。”
“炮四隔一,马后炮,将!”
江玉树手执“帅”子,淡淡道:“殿下又输了。”
赵毅风拍案,“本殿流年不利,不然怎会连连败落。”
江玉树冷声还口:“殿下学艺不精,还要将责任推给旁的,无耻之极。”
“无耻?本殿何时无耻?谁看到的,速速出来,本殿恭候!”
江玉树托头一叹。
“你我再来。”
男子浅笑点头。
室内两人埋头苦斗,屋外月儿残缺。
风轻轻吹,叶轻轻摇。
暖暖的柔光将小楼点亮。
和谐温馨的氛围,幸福静谧时刻。
“再来!”
“再来……”
“再来——”
……
“清玉啊,你都不给让一下吗?”赵毅风一脸酸楚。
白衣男子眉眼芳华,衣不染尘,淡淡道:“江某已经让了殿下四子,是殿下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赵毅风颓败,敢情自己是有多差,人家让了四子还输的一塌糊涂。
“殿下可还继续?”
“继续?本殿对阵十局,一局未赢。”
江玉树淡定,“江某说了是殿下学艺不精,殿下不信。”
赵毅风一脸哀戚。比斗颓败后落魄的样子。
“哎,本殿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江玉树讥诮,“殿下心不定,如何取胜?”
赵毅风吃惊,“清玉怎知本殿心不静?本殿一字未说。”
清雅男子竭力抽了抽身子,使自己坐的稳一点,不让眼前人发现端倪。
“殿下的棋路,也是殿下的心路。棋路凌乱,沙场狼藉。殿下如何赢得了江某?”
“本殿竟不知自己心乱?”
男子执萧,碧玉探出,直指“帅”子。
“主帅者,心不乱,八方皆不乱。心乱,天下皆涂炭。殿下需定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棋如人生,沙场点兵。
千军万马,谈笑间,沧海易。
赵毅风见江玉树说中自己心里所想,也不再阴瞒。
“本殿去查了礼部,谁知?方居那老匹夫似是知道,查到之处干干净净。本殿的人扑了空。”
清雅男子浅笑,静默一刹,竭力吸了口气,稳住心神。
“殿下对江某,行的皆是小人行径。为何到了礼部尚书,就改用君子行为?”
赵毅风皱眉,这江玉树还在为前几次他不请自来,爬他翠竹一事恼他。又在说他对待礼部尚书的事太光明磊落,打草惊蛇。
“清玉还在为前几次之事懊恼?”
男子淡淡,“江某不敢。殿下也知江某眼睛不便,不似常人。殿下行为江某实在不敢恭维。”
赵毅风走至他身边,蹲下身,直直盯着清雅男子的眼眸,“清玉,放过如何?”
江玉树似是没有料到这个看似冰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阵呆惊,手上的玉箫一时不查滑落手端。
赵毅风伸手欲挽,却发现眼前的人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眼中越来清晰,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起来。
“当~~~~~”的一声,玉箫落地。
他离他那么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江玉树低身一点,疼痛蔓延开来,有气无力,手掌错乱的寻找玉箫。
寻找,错乱。
没有章法,玉箫搁浅。
他看不见,寻找这般艰难。
他拾起玉箫,缓缓递给他。
只听得他有礼的一句“多谢!”
赵毅风起身回座,自觉地倒了杯茶。
“殿下对礼部尚书不需君子所为,沙场点兵,兵不厌诈。殿下可还记得刚才最后一子?”
“你是说……”
“正如殿下所想,马后炮!后宅!”
赵毅风岂会不知?这是点透他从后宅入手。男人谁不好美色,一旦有了美色,就有了把柄。
“本殿知晓如何做了。清玉啊,今日的棋下的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