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亘古,沧海换桑田。
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道轻如雾、淡如烟、浅如水的声音。
“愿为君故,高山流水,不负筝声萧曲。”
愿为君故,高山流水……
白衣男子的一句话,回应了赵毅风的忐忑不定。
爱到深处,大抵就是患得患失。
一句心安!
赵毅风难掩激动,“清玉!……”
“和筝……”江玉树轻飘飘一挥衣袖,淡然道。
赵毅风欣喜之情难抑,扫弦也不如先前心静。
好曲当有好词。
江玉树听出他筝音中的狂放之势,一股想法油然而生。
“赵毅风,你不觉得你的筝声缺了什么?”
赵毅风诧异,“缺?”
江玉树手触筝弦,指尖轻挑。“殿下的筝,少了词。失了精魂。”
赵毅风抬眸,浅笑道:“清玉文采斐然,不如作词一曲?”
江玉树挑眉反声,“殿下让人作词,还请付银钱。殿下也知江某困顿,不似殿下衣食无忧。”
赵毅风没料到眼前的人找他要银钱,回击道:“清玉也晓本殿窘迫。何来银钱支付?你我之间情谊怎可用银钱衡量,那岂不是有失清玉公子身份?”
“再说本殿西境回来,被户部坑了一万两,本殿自己过活都艰难,何来银钱?清玉就莫要‘榨取’,还请清玉公子放过。”他说到最后竟然做了一礼。
江玉树又一次体会到了赵毅风的能说会道,不欲和他争辩。接连点头,“好、好、好,是江某肤浅了。”
赵毅风看他无奈的样子,躬身恳请:“本殿不才,在此请清玉公子作词一曲。还请公子不吝赐曲。”
江玉树心中满意一叹。
礼贤下士,方显诚意。
“殿下的青冥与江某的渌水本是一对,犹如萧与筝也是一对。既如此,以筝曲做剑词。”
赵毅风爽朗,“本殿听清玉的。”
江玉树眼皮不由的跳了跳,这人……
笔、墨、纸、砚、清水,锦鲤。
——文人泼墨寄词,纵情山水必备。
赵毅风挽袖执笔,等候他开口。
江玉树摸索到赵毅风身边,渡过他手里的狼豪。
赵毅风一怔,他眼盲如何写?
他似是能看到赵毅风此刻的表情一样,淡然一句:“殿下不需吃惊,我虽眼盲,可誊写一事犹不难。”赵毅风不自觉的把狼豪给了眼前人。
想江玉树给礼部尚书榆木誊写《礼法通要》千字都未曾难倒他,现今写字对江玉树还真不是难事!
宣纸铺,墨笔点;锦鲤抄,樱花笺。
寥寥时间,墨笔搁浅。
字字雄浑,风骨嶙峋,字如其人。
——惨烈至极!
赵毅风定睛细看——
【哲蚌寺樱逢后,萧上还有余温。
你痴痴望着他,像望着前世情人。
红尘中,纷扰道,情丝携剑迎风。
江山谋与谁同,都散作虚空一梦。
寂寥凡眼飞花,只剑搁渌水一泓。
流光不黯伤痛,无声轻触谁眉峰。
白衣雪,江湖事,纵情和你相拥。
青冥剑破三尺,长剑拭苍穹。
似此星辰昨夜非,立寒露风中。
掷杯天涯青冥望。
沾酒煮剑后,破人间囚笼。
马踏飞雪狂几重。
手持青冥长剑,拂衣了无踪。
原是天命造化作弄。】
“好词!好词!清玉将此词赠与本殿如何?”
江玉树执杯端茶:“此曲是为殿下所作,何来赠与一说?”
赵毅风直觉所有的晦气都散了,任何世间烦心事不抵江玉树清雅一笑,以及他的倾心相赠。
“清玉,本殿得你何其有幸?不知此曲可有名字?”
“《剑魂》”!
赵毅风意气风发,显然太过激动后,咳了几咳。
一道碧玉色彩搭过脉搏。
“伤势如何?”
江玉树腕部发力,轻抬玉箫,淡淡道:“已无大碍。只是血气不足,殿下的右手……”
赵毅风不想他为自己右手忧心,宽慰道:“无事!本殿乃是堂堂男儿,岂会因废手一事沉郁,清玉过忧。”
——一道尖细声音传来。
“殿下,陛下召您进宫商议东境军情。”
赵毅风的所有的快意全都卡在脸上,阴沉覆面,和在江玉树面前判若两人。
“清玉,父皇传召,本殿就此告辞”
“殿下好走。”
赵毅风撩袍阴沉着脸离去。
江玉树抬头望月,一声长叹。
会的,终有一天,我会竭力全力医好你右手……
会的……
《泓玉筝萧谱》载:
伶人奏曲,泓玉帝罢听,愤然拍案。
史官曰:为何?
帝答:清玉一曲,如闻天籁,世间余音,皆不堪入耳。《剑魂》一词,羞煞百曲。
史官钦羡,落笔瞬间,泪意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