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有云: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
这贾府史氏当家,自诩为豪门勋贵之家,以上乃为人之根本也。由此,贾府对于晨昏定省有着明确的时辰要求。晨省:辰时一刻需到,然两位儿媳伺候用膳。昏定:申时三刻,而后两位儿媳伺候用完膳。那日史氏硬抢不成,厌烦两位儿媳,又因女儿出阁在即,故一直憋屈着不发作,每日也只是匆匆几句,不用两人伺候。
如今已经到了腊月,年关已至,府邸上上下下事情多杂,故史氏又重新用起了王氏,依旧远着梓莘不让她插手府中事务。也是那史氏不解梓莘之心。对于这府邸之事,那梓莘是没有半点兴趣。她生性不爱揽事显摆,加之对贾府那些烂事心有余悸。事事皆不是一日形成,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何笔烂账,她不想步上那凤姐后尘。
这日天光还好,贾政午歇刚起,便听得外头有小丫头来传,说那史氏招见。他立即匆忙梳洗,携王氏往那荣禧堂而去。
进了堂屋见史氏端坐上方,贾赦与梓莘坐在史氏下手,匆忙上前行礼。史氏瞧着自家小儿子,心中颇为感慨。这小儿子相貌也是不差的,只是如今这屋子里的比较起来,竟然是落得下乘了,不免怜惜起来,挥了挥手,和蔼笑道:
“政儿何须多礼,快入座吧。”
“谢母亲赐坐。”贾政用标准姿势行了礼,慢慢退到自己座位。王氏跟在他身边一一照做,目光却落在对面梓莘身上。
贾敏回门之后,两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那梓莘仿佛能加会算一般,无论她何时来晨昏定省,总能避开不见。
有一日,她早早到了,就是为了等上一等,对着梓莘奚落一番,却不想那李妈妈亲自来告假。王氏窝着火无处发泄,倒是苦了身边伺候的人。如今王氏瞧着梓莘面色极好,吟吟带笑,虽低头不语,但是依然一副绝色容颜,与她身边的男人相得益彰。
王氏心中来气,刚想开口,却听史氏悠悠笑道:
“政儿这几日读些什么书?”
贾政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的答道,“谢母亲关心。儿子反复念诵那四书五经,学那八股策论,只想着来年父亲可以让儿子下场一试。”
史氏点头微笑,微笑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贾政慢慢坐下脸上透着隐隐得意,继续说道,
“母亲,我想着下届院试是必定要参加的。我三岁启蒙,六岁入族学,过了年二十有一,切不可在蹉跎了。”
说着,贾政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贾赦。贾赦却浑不在意似的,低头轻抚着自己袖口。
史氏不予置否,只是点头笑道,“你有心了,此事还需与你父亲好好商议。”
以她心思自家儿子早该下场了。若是如此,或许就能和那女婿一起中举。可是贾代善却不许贾政参加,似是不看好他似的。如今听贾政提及,却不好一口答应,也不想在大儿子面前下小儿子的面子。
贾政得了史氏肯定,脸上更是露出几分难以自制的得意之色,瞧着贾赦目光有着些许肆无忌惮了。
梓莘自然觉察到了贾政目光,到底男女有别不好抬眼打量,却也把贾政之举净收眼底,不免多了几分好奇。想着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转到贾赦身上,却对上他满怀笑意的眼神。四目相处,两人心领神会。
“赦儿,你每日不着家似的,可在忙些什么?”史氏转开话题,关心起大儿子的起居来。
贾赦甩了甩衣袖站起,笑道,“帮着父亲搭理一些外头庶务。母亲也知我是个不喜读书的。”
史氏目光在屋内一扫,想要趁机教训梓莘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瞧着门帘掀起,鸳鸯低头进来,脸上顿时大喜。
那鸳鸯低头走向鹦哥,目光却已室内扫过,待瞧见了鹦哥脸色得意之色,心却反而安定了下来。待她在鹦哥身边立定,史氏笑呵呵的指着两人笑道,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这鸳鸯,鹦哥你们都是相熟的。她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因我舍不得放了她们出去,倒也耽误她们至今。
我最喜两人的妥帖温顺……不然你们一人一个带了回去,留在屋里伺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们一个忙府里的,一个忙自个院里的。对着老大,老二难免有个疏忽。有了她们伺候,我也好放心呢。”
梓莘闻言抬头扫过两人,鸳鸯低着头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倒是那鹦哥虽也是低眉顺目,却隐隐可见她竭力抿着嘴,脸颊微红,似是极高兴的?梓莘拧眉看不明白。却听史氏又说,
“鹦哥本姓刘,鸳鸯姓周,如今你们带了回去,再重新赐名吧。鹦哥就给了老大,鸳鸯稳妥老二家的,就予你了。”
梓莘眉毛微抬,目光转向王氏只见她脸色惨白,死死的盯着鸳鸯的脸。再瞧那鸳鸯不喜不怒,看不出半天情绪,又想到了史氏刚所言,莫非这鸳鸯就是贾政日后的那位周姨娘?
不提几位妇人心中各有千秋。先道那贾赦惊异的瞧着史氏,面色渐沉,却不见他开口。那贾政急急忙忙站起,走到史氏面前,深深一揖,满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