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请你去喝茶。”李西敏瞧了一眼楚芸又吩咐道别乱。”
有的时候楚芸都不得不承认苍天厚待李西敏,不用刻意,眼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淡淡扫人一眼,能想到的便是“姿容既好,神情亦佳”这八个字,有多少晕了头的普通女子能瞧得出来这个“神情亦佳”的男人也许眸子里藏得是轻蔑呢。
楚芸起身,跟他擦身而过,目不斜视。
厅里方才楚芸已经来过了,不过几张草编蒲团,但是与方才不同的是,那名少年居然也在了,楚芸能感觉到他装作不在意瞥的视线里带着跃跃欲试想要交谈的好奇。
正厅里多了几张矮几,楚芸也是为她而准备的,便自然地在矮几后面跪坐下去,李西敏则在另一张矮几后面坐了下来。
素袍中年美妇微笑道外头气候凉,所以想请小娘子饮碗热茶。”
“居士客气了。”楚芸微微低头道。
“不客气,方才都要多谢你给我们做了一餐饭,有劳你了。”中年美妇笑道我的法号叫静心,这位是我……家中的子侄,叫东官。”
楚芸微微侧了一下身,不管这对mǔ_zǐ给她解释,她都不想质疑,也不想好奇。
至于这个东官是身份,她大约也能猜出一二分,可是这个静心……只怕就是一桩她不能的大秘密了。
“小娘子做得一手好饭,不是跟谁学的厨艺,可是跟您的母亲?”静心给楚芸泡了一碗茶汤,很自然地给她递了。
楚七娘好吃,好穿,好玩,所以习得一手好厨艺,但观楚芸身上的衣衫虽然不是华服,可一瞧便不是普通人家,像她这样的小娘子自是有人伺候,又会做饭。
楚芸轻轻瞧了李西敏一眼,他没有把她供出来,她还真不,此人瞧着清心寡欲,但瞧他的名声比都重要。
“小娘子的奶娘做得一手好饭,我因为好奇跟她学过两手,不过厨艺了了,并不如何好。”楚芸低头道。
“很好,难得……姨娘吃了一碗饭下去。”东官在一旁插口道。
静心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楚芸笑道不过是一顿炒饭,我另有几个炒饭的方子,如果居士爱吃,我可以抄给你。”
静心连连摇头,叹息道瞧这连着两日的大冰雹,只怕不有多少人要闹饥荒,我却吃了一大碗饭下去,贫家子弟读书连油灯都点不上,我吃一餐饭还是拿油来炒,已是心中有愧。”
东官连忙道是,荒年理该节俭。”
楚芸心中不以为然,转头瞥见李西敏也点头,想起他与众人的嘲笑声,心中突然就多了一团火,她微微笑道居士可知管子。”
“管子,你可是说齐国的管仲。”静心没有,东官接口道。
楚芸本来也不是与静心,便接着笑道那可听过俭则金贱,金贱则事不成?节俭固然是美德,但一餐饭,若是人人都用油来炒,市面上便会多出油铺,油铺便会多用榨油工,农家的油籽便会卖个好价钱,就是这个道理。节检与侈糜,哪个更能富民?”
东官略略有一点吃惊,瞧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弱小的小娘子,静心则皱了一下眉头,李西敏却用眼睛瞧了一眼楚芸,那一眼里楚芸,很有警告的含义在里面。
可惜,再也没有做让李西敏不高兴的事情,让现在的楚芸更高兴了。
“可是……如此,崇奢靡而废节检,必当致使礼乐崩坏,岂非本末倒置。”东官反驳道。
楚芸在心里骂了句饱汉不知饿汉饥,但只是静静地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荒年里的贫民卖儿卖女,连lun理都没有,哪里还有礼乐。”
东官显然受儒教教育颇深,乍然听见楚芸这番升斗小民论有一点抗拒,但细细想来,偏偏又像是很有道理,他一时矛盾了,脸色有一点不太好看。
“倘若把节检下的米,拿出去施舍饥民,岂不是更有美德?”李西敏淡淡地道。
东官似豁然开朗,像是听到了准确的答案,眼睛一亮。
“沽名钓誉。”倘使这句话是静心或东官说的,她自然要想个更合适的语句,偏生是李西敏说的,她骂起来连眼皮都不用眨一下。
李西敏大概生平都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一张脸又红又白,都把东官瞧乐了。
楚芸葱白的手指端着茶碗道施碗稀粥,贫民吃了这顿无下顿,依旧小命难保,施粥的人却可享有好名很多年。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便是这个道理。”她悠悠地道好善施德,终不能是大德。”
这番话讲出来,连静心都垂目想了半天,有一些排斥,但终归又觉得难以反驳。
李西敏冷冷地道崇侈靡而废节检,怕是十之六七的实惠都要落到那些逐蝇头小利的商户手里吧,哪里就真是便宜了田地里的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