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怕有人抢!”唐笑霜喝完水感叹,“挨饿的感觉可怕,被人抢走食物的感觉也很惊悚,好像是把你的命你的希望全都抢走了,唉,可怜我小时候,个子又小,力气又小,整日里被人欺负被人抢,能活到那么大,还长了一张胖圆脸,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她在那里摇头晃脑,长吁短叹,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东西,颜无欢默默的盯着她看。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晚照,马车内一团橙红温暖的光线,颜无欢一向清冷的双眸也似染上一点点的暖,他开口,声音有些微的沙哑。
“在庵里的日子,过得很苦吧?”
“庵里?”唐笑霜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前身,歪头想了想,便使劲点头,因为不管是自己,还是她的前身,对于饥饿的感觉,都有太过深刻的感受。
“唐僧那王八蛋忒不像话了!”唐笑霜破口大骂,“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恨不得把自家闺女往死里虐!这老王八怕是忘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从哪儿来的,没有林家的财富,他说这会儿不定在哪条街上乞讨呢!人家豪门不嫌他穷,把掌上明珠嫁给他,他倒好,跟个丫环勾搭上,倒把大小姐害死了,还害了林家一家,这老王八,雷怎么不劈死他!”
她是骂得过瘾,车外的温良等人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长那么大,还头一次听人这么骂自家老爹的,爹若是老王八,那女儿岂不成了小王八?
若王妃是小王八,那自家王岂不成王八女婿……啊,不能这么想,罪过啊,罪过!
但是,王妃这是在骂自己啊,要不要提醒她?
几人对视一眼,不自觉的想开口,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在唐笑霜骂人的时候插嘴,还真是项技术活。
她的语速奇快,说起话来如狂风暴雨倾泄而下,密不透风,旁人哪里插得进去话?几人努力半天,终于作罢,只稀奇车里的主子,怎么竟有耐性听这番近乎粗蛮的骂人混话。
事实上,马车里的颜无欢,一点都没觉得唐笑霜骂人的口气粗野,相反,他觉得唐笑霜骂得很对,很爽,他听着也很过瘾,因为安平候那老家伙,确实是个老王八,唐笑霜的形容很恰当,她鼓着腮帮子吹着气,挥舞着手臂,气势汹汹骂人的样子,比任何女人都要可爱性感。
所以,他微歪着头,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兴致盎然,时不时的还附和一句,以示跟唐笑霜立场相同,唐笑霜立马跟找到组织似的,恨不得拉住他的手叫同志,两人之间的氛围,空前融洽。
“其实林家还不算败落!”他说,“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舅舅呢!”
“舅舅?”唐笑霜一怔,眼前突然浮现一张慈祥的面孔,中年男人清瘦的面庞,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可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暖心的笑容,他的身形高而瘦,惯常穿一件深蓝锦袍,虽然是京城首富,却一贯低调朴素,平易可亲。
这个男人,便是前身的舅舅林正宁。
唐笑霜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可不知怎么的,这时想到,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两行热泪不受控制的滚落而下。
她茫然的拭去眼角的泪珠,她是真心不想哭的,可是,此时此刻,竟然无法抑制内心的酸楚愤怒,眼前不断浮现出林正宁入狱时的那一幕:
那一天,前身不过十二三岁,被林正宁护在翼下,舅妈宁氏也拿她当自已孩子疼爱,并不因她特殊的出身有丝毫的嫌弃,那个时候的前身,生活快乐而平静。
只可惜,好景不长。
先是林家在全国各地的绸缎庄频频出事,有时遭遇江洋大盗,将财物席卷而空,有时干脆就是莫名失火,林正宁整日奔走于各地,处理这些突发事件,真正是焦头烂额,就在这时,却莫名跟一桩人命官司扯上了关系。
是绸缎庄的掌柜突然暴病而亡,而那掌柜的亡妻,竟然咬定是林正宁所杀,还说林正宁早就对她意图不轨,这一番诬告,有凭有据,林正宁百口莫辩,在一个阴风怒号的傍晚,被公差一条铁索押入了死牢。
后来,唐笑霜从舅妈那里得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唐森在背后捣鬼,他为的,自然是林家的富贵家业,而唐森背后的靠山,便是当今的万岁爷。
宁氏被逼无奈,只好将家产拱手相送,只为赎林正宁一条命,然而唐森恐林正宁出狱后报复,在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后,竟然出尔反尔,仍将林正宁关押在深牢大狱之中,虽然没有杀掉他,可在那种地方苦熬,早晚不过是个死字。
宁氏绝望愤懑之下,大病一场,后来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京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唐笑霜重返唐府,不久后便被扔在尼姑庵,前身后来曾试图去寻自己的舅母亲人,人没寻到,却差点被人卖入烟花巷,前身性格懦弱,终日以泪洗面,一介弱女子,尚未成年,本来也就无力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