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仿佛从梦中惊醒,脸色阴沉沉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师爷:“这信,谁让你送来的?”
师爷差点吓得给京兆尹当场跪下,他忙撇清自己:“有人抓了小人在外头鬼混的把柄,逼小人送过来的……他蒙着面,小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师爷都快哭了。
京兆尹神色依旧是有些晦暗如深,他声音有些低沉:“信,你看了没有?”
师爷惊得魂都快飞到天外去了。
他忙大力摆着手:“没有没有,哪里的事!给大人的信,小人哪里敢看!”
京兆尹冷哼一声:“没看就好!”
他将那封信小心的揣进了怀里,拂袖去了前堂。
师爷的后背几乎生出了一身冷汗。
从京兆尹的表现来看,他知道这封信一定是京兆尹不欲旁人知晓的秘密。
若是有旁人知道了这秘密,恐怕……
师爷打了一个寒颤,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跟上了京兆尹的脚步。
待京兆尹来到府衙大堂时,又成了那威严正派的官相模样,丝毫看不出半分方才在后堂曾经被人恐吓过。
大堂外头围观的百姓,都兴致勃勃的起哄着。
京兆尹坐在扶手椅里,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大概是骨子里头对大官的畏惧,外头嘈杂声渐渐小了下来。
京兆尹看着堂下跪着的乞丐跟孔氏,心里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还是沉着脸,一本正经的审问起来。
那封信上写着要他秉公出事,他一直拿不准这个度,这人到底是站在乞丐这边的还是孔氏这边的,这让他始终很烦躁。
但为了头顶上这顶乌纱帽,京兆尹咬紧了牙。
按照程序问过乞丐过后,京兆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个乞丐身上都穿上了棉袄,且制式一模一样,簇新的很,一看就不是旁人施舍给他们的。
京兆尹微微皱了皱眉。
难道,有人收买了这些乞丐?
“尔等身上的棉衣,从何而来!”京兆尹喝道。
然而说起身上的棉衣,那些乞丐像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似得,个个都兴奋的很,叽叽喳喳你言我语起来。
最后还是京兆尹拍了惊堂木,才让这些乞丐们安静了下来。
“一个一个说!”
其中那个瘦猴子似得乞丐嘻嘻笑着抢先道:“青天大老爷,草民先说,草民先说!”
他有些自豪的扯了扯他身上的棉袄,带着一股庄重的神色:“这是观音菩萨跟前的仙童赐给我们的!”
“荒谬!”京兆尹额头青筋跳了跳。
瘦猴子乞丐被京兆尹这一声喝吓了一跳,他瑟缩了下,又道:“青天大老爷,草民可没说谎。那天有个长得跟仙女似得小女娃,把这些棉袄一一分给了我们。除了这些棉袄,还有一些窝窝头跟木炭,我们才能活到了现在……那个小女娃生得那么好看,又那么有善心,不是观音菩萨跟前的小仙童还能是什么?!”
这乞丐一说,其余的乞丐也纷纷点头应是。
京兆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才明白,原来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行的善。
京兆尹没往心里头去,又看向孔氏。
“底下可是平国公府二房的孔氏?”
京兆尹按照程序问道。
头一次上堂时,孔氏巴不得借平国公府的势头,对于这个称呼也没有否认过。
眼下当着外头那么多百姓的面,京兆尹又这般问时,她却抬起了头。
经过这些日子在牢里头的磋磨,原本只有二十来岁的孔氏,看上去俨然已是四十岁了。
她微微挺直了身子,还抬高了些声音,旨在让所有人听见:“回大人的话,民女可不是什么平国公府二房的人。”
孔氏这番话,一下子就引起了一片哗然。
京兆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本来想,对方要求他秉公处事,那他这般按照上一次的供词来问,也不算是徇私舞弊。
结果谁曾想,孔氏这么不配合。
京兆尹便又拍了惊堂木:“大胆!罪妇胆敢在公堂之上隐瞒身份!?供词上明明写着,罪妇乃平国公府二房的孔氏!”
孔氏脸色枯槁的很,她怪异的笑了笑:“民女正是不敢隐瞒身份,所以才推翻了自己上一次的证词。民女并非是平国公府二房的女眷,而是平国公府的二老爷养在外头的外室,跟平国公府没有半点瓜葛。”
孔氏这话一说,又是一片嘈杂的哗然。
要知道,平国公府女眷闯下的祸事,跟平国公府二老爷的外室闯下的祸事,这两件事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