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先有一腔热血,然后就不停地折腾自己,还是先不停地折腾自己,折腾着,折腾着,就再不肯放弃?
这是他很久很久之前想过的问题,早就遗忘了太久,如今浮现在脑海,只让他微微一笑。
吐了太多次,嘴里都是苦胆的味道,宋丸子缓了半天,只能先往嘴里放一颗糖,把一嘴的苦涩压下去。
“明宵道君,你有没有觉得,从这汤水入嘴到我吐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起身坐在玉床上的明宵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宋丸子却觉得时间真是变长了,之前半息之内这个九凤砂就会在她的嘴里变得又馊又苦,现在已经是一息之后才会开始变得恶心。
东方,日光熹微,宋丸子看着手里的九凤砂说:“明宵道君你先回去,这九凤砂我再琢磨一下,有了结果就找人告知你。”
“宋道友不用急着赶我走,我还要调查这九凤砂为何会沾了煞气,你慢慢研究,我在一旁等着便是。”
跟在身边?
刚从宿千行手里逃过一劫的宋丸子可万万不想自己的身边再跟着这么一个心思狡诈的元婴高手,哪怕他长得再讨喜都不行。
“明宵道君,当日的道统之争我们可约定好了,我的身边不会有六大宗门的底子跟着。”
“可约定中也说了,你可以与各大宗门弟子做交易。”抖了抖自己的衣摆,明宵道君晃着脑袋笑着说,“我与你做了一场交易,自然要交易完了再走了。”
……
玄泱界东洲
通晓山上通晓楼,万事通晓万事通。
万事通姓万,名事通,虽说只有金丹修为,却因为知道太多事情,就连东洲的诸多元婴修士都对他礼遇三分。
此刻,万事通坐在棋盘前面,看着眼前那个娇娆妩媚,令人万分讨厌的家伙。
“沧澜界玉归舟的徒弟,宿千行啊宿千行,你这题目出的着实刁钻,不过,还好,我这万事通的名头没有砸了。”
一枚黑棋摆在天元的位置上,宿千行长目微抬,慢声道:
“你要是查不出来,之前吃的那螃蟹,我可要让你都给我吐出来。”
“哎呀呀,血煞魔君好生厉害。”嘴上如此说着,万事通的脸上却毫无惧意,反而回味起了几日前吃到的螃蟹,“天下至鲜莫过于那蟹,敢以一人之力挑动整个无争界丹道的食修果然名不虚传,要是来了玄泱界,我一定要找她去换些好吃食。”
听人提起了宋丸子,宿千行就觉得自己背上一痛,虽说自从他踏过界门之后就断了与无争界的种种牵连,可那痛都成了习惯了,短短几日还不够让他彻底忘记。
“先把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说清楚。”
“玉归舟只有一个亲传弟子,是他七十多年前从一户凡人家里抱回来的,起名,斜月。”
“斜月?”
这个名字与宋丸子之间的差距可真是比宋丸子与他外貌上的差距还要大啊。
“四岁修炼,六岁练气……修炼足足两年才练气,我还以为玉归舟找了个蠢材当徒弟,没想到她二十一岁就筑基了,二十三岁,以筑基初期之力重伤金丹妖兽,二十五岁便入了沧澜界的登临峰悟道,三十五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筑基后期……这修炼速度,比她师父还要厉害。”
万事通当然知道玉归舟,毕竟这也是在玄泱界璀璨一时的名字,不过再灿烂又如何呢?他这几百年中见了不知多少惊艳绝伦的天纵奇才,他们明亮,又渐渐暗淡下去,甚至只来得及亮眼那么一下,就永沉幽冥。很多时候,那些天才,只留给了万事通一个刻在玉简上的名字,和三句话——出身师门,如何成名,如何死去。
沧澜界至今还没有玉归舟的死讯传来,可是万事通知道,天道人心,都让他活不下去了。
“她是声震沧澜的第一天才,却时运不济,得罪了灵祭派的食修,被人当邪魔追杀,要是她师父还在,说不定还有些回转的余地,可惜玉归舟自身难保,乾元山就趁势将她逐出山门,她被追杀了几年之后就再无声息,多半是死了。可你又来问这么一个从未离开过沧澜界的人,让我不禁怀疑,这个叫斜月的女修没死,不仅没死,怕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搅动风云的食修?”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宿千行才不屑去为旁人解惑,扔下行至一半的棋盘,转身往外走去,红色的衣裙飘展开,如一团霞光。
看着宿千行离开,万事通地下头,轻拍了一下棋盘,那黑白双子无人执子,却也从棋篓子里跳出来,吧嗒吧嗒地下着。
“我话还没说完,他怎么就走了?”搓了搓下巴,万事通拿出一枚玉简,在上面写下了“斜月”两个字,想了想,又在旁边写下了“宋丸子”。
“沧澜界第一美人,真不知是何等风华。”
他咂了咂嘴,随手一抛,那玉简便落入了房间的角落,等着未来某一天,上面的名字再被此界之人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