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碧柳暖药的功夫,娴妃似是无意道:“最近宫中出了好多事,姐姐可曾听说一二?”
熹贵妃微微一愣,摇头道:“我身处冷宫,本就消息闭塞,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从得知!”
娴妃眨眨眼道:“姐姐当真不知?”
熹贵妃摇摇头,见娴妃欲言又止,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你快别吞吞吐吐了!”
娴妃垂下眼帘,低低道:“姐姐,福妃昨儿没了!”
“什么!”熹贵妃“腾”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娴妃,喃喃道,“她怀着皇上的孩子,正是得意的时候,谁敢害她不成!”
娴妃略略抬头,意味深长道:“姐姐,事情并非你我想的那样简单,福妃她是丽太妃派进宫的细作,至于那个孩子—”
娴妃顿一顿,接着道:“至于这个孩子,也是她与岭南王的孽种!”
熹贵妃听到此,心里的感受已经绝非能用“震惊”来形容,她从那股剧烈的震惊里缓过来,冷哼一声道:“这个贱人,倒也算是罪有应得!”
娴妃却是没有接话,只是移开话题道:“姐姐,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赶紧去太后那里回话吧!”
熹贵妃打点妥当,就着菊香的手快步走出冷宫大殿,这个时候的她,心情雀跃而激动,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踏出过这冷宫了,这冷宫总是透着一种冰冷绝望的气息,和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让置身于其中的人觉得无比压抑。
现下见到这殿外久违的风景,熹贵妃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此刻的她恨不得向宫中所有人宣告,她又是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了,即使外面风雨交加,路面湿滑,熹贵妃也丝毫不以为意,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血液的沸腾之声,好像一下子,她又苏醒活过来了。
娴妃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熹贵妃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嗤”的发出一声冷笑,这个女人,实在愚不可及,一次一次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上却始终毫不自觉,也配凌驾于她之上!
想到自己这双纤纤素手,方才为熹贵妃梳过头,描过妆,娴妃便心中有如生出一根横刺,娴妃一扫身边的菊香,冷冷道:“扶本宫回去,本宫要好好的沐浴一番,去去浊气才行!”
向岚在廊下等着熹贵妃的到来,只见那雪地里,有一丽人袅袅婷婷而来,这丽人艳光四射,映着漫天的雪花,十分夺目,向岚定睛一瞧,这人不是熹贵妃又是谁!
熹贵妃这样的华服靓饰,倒无端的让向岚想起式微来,她也是在这廊下,等着式微,而那日,同样也是下着大雪,式微只是身着一袭简单白衣,疏疏绣几枝折枝玉兰,头上亦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只在低盘发髻上横贯一支金钗,却是容光如珠辉熠熠,清月皎皎,生生便将面前千娇百媚的熹贵妃给比了下去,这宫中,式微爱穿白衣是一众宫人都知道的,再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能将那单调乏味的白色穿得纯粹干净,美如仙子般不真实。
向岚思虑间,熹贵妃已经走到了自己身上,盈盈笑道:“让姑姑好等了!”
向岚略略打量了熹贵妃一番,却是大吃一惊,前一刻她见到的还是那病怏怏毫无生气可言的熹贵妃,可是现在,却俨然又是从前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但如此,她身上这身华丽到无以复加的衣裙—
向岚不由心中安生佩服,太后果然神机妙算,当时自己还惶惑太后为何不派自己送一身得体的衣物给熹贵妃,却不想太后心中早有思量。这宫中哪有不透风的墙,只怕自己前脚刚出了冷宫的门,后者便已经闻到了风向,争先恐后赶去巴结了,可是,这消息来得突然,内务府又哪来的时间赶出这一身做工精致的华服来!
向岚脑海中忽的闪过出门前见到的熹贵妃几案上的那碗汤药,心下了然,这身衣裳,怕也是娴妃的精心之作吧,明面上看来,还真是“姐妹情深”,果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就算有心在这件事上出言提点,可熹贵妃也未必会真的相信,甚至会觉得自己是有意挑唆,毕竟,娴妃可是那个熹贵妃在冷宫中也能“雪中送炭”的人,这个娴妃,手段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向岚只得将想说出来的一番话生生咽到了肚子里,只例行公事般道:“娘娘哪里的话,奴婢也未曾等多久,娘娘既然已经来了,便随奴婢进去回话吧!”
熹贵妃想到太后花会那日怒气满面的脸,以及看向自己的凌厉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悸,紧张的深吸一口气,随即小心的跟在了向岚身后。
毓宸宫的大殿,亮得刺眼,太后的目光冷冷的在熹贵妃这身无与伦比的衣服上打量了半天,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