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红珠将朱紫兰说去赵家的事跟她娘提了提。
李氏道:“我先前也听了一耳朵,是大嫂和娘说起来的。”她叹口气,“碧云到赵家做二房,也有段时日了。往常不好上门,大嫂就是想去也没办法,这回家里有个喜事,正好是个缘由去看她,赵家人也不会怪罪。这闺女嫁了,心里总是记挂担忧的。”
红珠听完不免有些愧疚,这段时间事情多,她虽然心里也记挂着朱碧云,但终究没想过什么法子去看她。
“也不知道碧云姐过得如何。”红珠感叹一句。
赵家富庶,在衣食上头肯定缺不了她,只是里边深宅大院的,好几房三四代人住一起,可别以为大家族的家风好,就个个都是厚道人了,里头杂七杂八的事多着呢。
且朱碧云是凭着什么半仙说她八字旺子嗣的才入的门,好些人盯着她的肚子呢。她这样的身份终究尴尬,若是赵三待她好也罢了,若是待她不好,她日子难过。
李氏叹气,想着女儿也大了,有些话也不再顾忌,便说:“这好不好的,看人怎么过,也得看她怎么想。她是二房,前头有正房奶奶,听说先前为了子嗣,也有几个姨娘侍妾,那赵三公子定然不能只守着她过……她若是想得开的,不争不抢,养儿育女,只做些本分事,便是自个轻轻闲闲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什么坏处。”
红珠觉得李氏想得简单了,“哪能就随自己的愿呢,不是有个词,动辄得咎,碧云姐就是这么个身份。她的性子是个安分的,乖巧不生事,这是好事,可我也怕她这样处处隐忍,反而憋坏了自个。”
提到赵家,红珠又想起赵逍。她不由一笑,很快又苦恼起来。
她自认是个清醒明白的姑娘,偏好简单舒心的日子,从未想过嫁入什么豪门大户,这世家大族规矩太多,不好应付。
李氏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伯娘是想要自己去的,不过伯修劝住了她。一是三宝才好,还得要人守着,而是这回只是县试,伯修不想大张旗鼓。他说了,等哪天他考上秀才了,再一家子再上赵家拜访去。”
红珠听这话音,觉得朱伯修还是有些顾忌妹妹妾侍的身份,他自认读书种子,这会儿不是正经亲戚,担忧会受冷落。
李氏又说:“后来你奶奶听了,就说让妍梅领着你们姐妹过去,你们都是小辈,过去了只当姐妹们亲近,找碧云说说话。”
红珠也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便点头说:“我也想碧云姐了。”
李氏忽说:“你是个小辈,这么上门去,不算正经亲戚拜见,礼节上也轻省些。”
红珠却笑说:“娘,就是真正的亲戚来往,也没有时时送礼的。且我们自家就这么个模样,难道还能在送礼上头攀比奢豪么。”
李氏叹气:“你是不晓得,这大户人家的做派同别个不一样,空着手晃荡上门的都是打秋风的穷亲戚,教人看不起的。”
红珠一怔,她也晓得李氏门户观念很重,心里莫名一闷。她想了想才说:“碧云在那儿也不缺什么,我做些她爱吃的点心,给她尝尝家常的味道。”
李氏点头,又嘱咐一句:“去了跟着你姑姑,可别自个乱走乱看的,要是有人说话不尊重,看不起人,你也忍一忍。”
“娘,我都晓得了,你当我是去惹事?”红珠笑,“这一年到头的,也去不了几次,我就看看碧云姐就回来。”
李氏也笑了。
……
这头说好了要去赵家,可一连几日朱家那儿也没人来喊红珠。红珠忙着干活,就连赵逍她都没空多想,便将去赵家的事放做一边了。
那疫病的事终究过了,通安县的县令组织人手防治得力,赈衣施药的富商也有不少,整个县里最终病亡的人数不到二十,可以说根本称不上疫病。
这病情一过去,食铺这儿又忙碌起来。先前说起要多请个人,为着疫病的事耽搁了,后来钟氏想起来了,琢磨了个人选,和李二舅一说,他也说好,让人过来了。
李氏和红珠是早上过来时才见着,是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孩子,黑瘦黑瘦的,眼睛却机灵,手脚也勤快。
钟氏同她们解释,“是住我们后头那杨大娘家的三儿子,叫三连,人看着瘦小,不过有十二岁了。他爹过世有七八年,他娘就靠着给人做些衣裳挣点儿钱养着三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人。”
她这么一说,李氏也想起来这家人,神色一黯。
钟氏又说:“我也不是因为他家不好才提的,是看他从小就帮着她娘干活,是个老实肯做的。”她顿了顿,放轻了声音说:“你们要是也觉得好,我就同他娘上个契,咱们这儿店小,也别说什么拜师学手艺的话,只说定了要来,就得来上五年。”
李氏想着那杨大娘艰难,早就肯了。红珠仔细问了钟氏说定的待遇,若用现代眼光来看是剥削童工,可以依着这时候,却还算中肯。红珠便也应了。
杨三连欢喜得了这么个工作,干活非常勤快,添了一个他,这一早上他们就没那么忙了。忙过早市,众人刚坐下歇一歇,朱家小姑朱妍梅带着儿子水生上门来了。
这水生有四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也是胖小子,刚到门口就炮仗一样冲了进来,“我要吃饺子,我要吃包子!”
朱妍梅后边进来,呵斥一声,“水生,你叫人没有?没点儿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