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见赵逍很是无奈,俊容添了些憔悴烦恼,说话语气不似作伪,似乎很令人信服。
不过红珠不会轻易信他。
红珠不比这些古人,遇着这样桃色故事就只怪姑娘家不知羞耻,而那男子却是个极好的、没犯过半点过错的。就比如先前朱伯修被乡下地主家姑娘喜欢的那事,照姜氏口中讲来,她儿子就是个精贵宝贝,不过是他可怜倒了霉,遇上个死皮赖脸的姑娘,这才又坏名声又摔了腿。
红珠虽不了解朱伯修这事里头的实情如何,也无深究的想法,于她而言,这根本是不相干的事。但只听姜氏那番论调,她还是暗暗替那姑娘道一声可怜。便是她有错,这么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闹得如今声名狼藉的,多少还是可怜。
如今再遇赵逍,才见了两面说了几句话,红珠就看穿了这人行止随意,本就不是那么讲究规矩的人。真有什么桃花缠上来,很有可能是他自个招惹的,便不是他真心招惹,约莫也是他言谈间给了人错觉。
不过还有一样,红珠对先前路上遇着的那姑娘实在也没多少好感。反正那样的事谁也说不清对错,红珠并未完全信他,但想及那姑娘的“不好相与”上头,便也明白了他一些。
赵逍已然偃旗息鼓说了软话了,红珠也不再费唇舌跟他纠缠了。她向来自持心理年纪大些,也不愿多与人计较,一时也想,她这般跟人争执斗气,且乐在其中,也是好笑。
此时又听见赵逍自承“可怜”,不知怎地竟想起来她方才为了嘲弄他而嘱咐弟弟的那一番话,眼下赵逍一认可怜,联想前言,就跟认了做她弟弟似的,可是他自个往套上钻了。
红珠一时没忍住,眉开眼笑盯着他俊脸上瞧,很认真地替他感慨说:“那是真可怜。”
赵逍没想到她忽然这般好说话,他就解释了一句她就放过他了,而且……还盯着他笑得莫名其妙,这、这喜气洋洋的样子跟盯着个什么宠物似的。
好一会儿他明白过来,这人是把他当弟弟呢!
赵逍又无奈又气恼地看她一眼,又咬牙道:“你这小姑娘,嘴上不肯吃一点儿亏,好歹我这还长你几岁呢!”他又瞥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你这么追着我有意思么?”
“说谁小姑娘啦,你也没大我多少。”红珠翻了个白眼,唇边笑得多少有些得意,她偏也不掩饰,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笑给他看了,她又故意鄙视道:“劳驾你用词准确一些,还说什么才子呢,遣词造句,懂是不懂啊?谁又追着你了?你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别个听了去,有损我闺誉。”
赵逍闻言嗤笑,也回了她一个大白眼,偏他长得俊俏,这举动他做出来还带着几分潇洒肆意,他道:“这时候你就有闺誉了?方才还不知道谁,大庭广众之下跟个陌生男子认真说了年岁说了闺名,又好没道理地自己把自己从头到尾赞了一遍。”他笑,神色意味深长,“像是自荐……”
“打住!”红珠瞪着眼睛看他,“大才子,这话你说了还要脸不要?”红珠还真不信他敢说,不过还是警告他:“你别不依不挠啊,没听过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眼下说我一句,回头我孝敬你三句!”
赵逍被她说得一噎,今儿还似乎真是这么个情况,这程红珠不太好招惹。他想了想才道:“算了,看在文涵小弟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不说了,红珠也心觉满意,可一旁听完了全场的程文涵不太高兴了。就算赵逍是他敬服的人,可他心里还是向着他姐姐的。这赵逍说话也太口无遮拦了点,这话里话外把他姐姐当什么不规矩的女子啊。虽说他姐姐说话也大胆,可他回的那一句“自荐……”,以为他不晓得“自荐枕席”么。也就是他姐姐才跟他这么玩笑着就过去了。
程文涵板着小脸端正道:“平安哥,我叫你一声哥哥,请你不要再胡说了,我姐姐这是天生天生性情豁达大度,这才不跟你计较,玩笑两句也就过去了。她读书识字,知晓的道理比我还多,她绝不是你想的什么锲而不舍地追在你后头的小姑娘,也请你尊重些!”他言语严厉,又教训他道:“你再这么轻浮无状,便是你才学再高、名气再大,我也不跟你论交了!”
赵逍惊讶地看着他,实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出这样话来。他先是失笑,可打量程文涵神色,得知他现下是极认真的,赵逍便也敛住笑意,端正态度思索起他的话来。
红珠自认她自己也百般挑衅嘲讽了对方,若是有错,也不是赵逍一个错。她觉得多半是玩笑,却也没想到程文涵会这么在乎。她不愿程文涵就这么与友人生分了,便劝他说:“文涵,我跟赵公子是闹着玩的,没认真,你也别气了。”
哪知程文涵却不听她的,反而教她说:“姐,你别说话。”
红珠一下被他吓住,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好笑,这是有男人给她做主的意思了么?红珠想了想还是听了他的话,不开口了。
赵逍被程文涵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头也想得明白了。他觉得这程红珠有意思,他怎么捉弄她嘲讽她,她都丝毫不怂,还敢伶牙俐齿地顶撞回来。于是他才越发放肆,越发无状地跟她斗嘴。他见她不以为意,那言语也就过了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