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翻看了一番,见那些荷包大多都是红色鲜亮的活计,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五子登科等图案,不禁抱怨了一句,“……娘,你又劳累了不是?”
李氏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往常也是一般做的,我都熟练了,不费什么心神。”
红珠瞅了瞅她的眼睛,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拿起那几个荷包就去找碧云。进了碧云那屋子,红珠见床上帐子拉上了,里头睡着朱紫兰,也不知她到底睡着没有。
朱碧云正在妆奁前梳着头发,回头见她来了,脸上神色很是平静,还淡笑着招呼了她一句。红珠见此倒觉得心里轻松,上前坐到她身边,言语间并未多提明日的婚事,只把那几个荷包给她,“这是我娘紧赶着做的,想来你这儿用得上,让我拿给你收着。”
朱碧云一愣,顿了顿才伸手接过去,低头看了荷包一会儿,才道:“三婶的手艺好,花色绣的真好看……而这红色也正,烛光下一瞧,倒觉得有些晃眼睛。”
红珠起先没能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跟着往她手里那荷包一看,葱白纤细的手指抓了那艳丽端庄的大红色,真真好看。她跟着一愣,再一想才醒过神来,没能忍住问她:“……你的嫁衣……”
朱碧云跟邓家定亲也有些时日了,从那时起她就预备着绣嫁妆,这头一件就是那一身嫁衣和盖头。若不是那邓家子要科举,去年她就嫁到邓家了。因而那大红嫁衣等物不必说是早备好了。而如今,朱碧云绣下来的嫁衣怕是用不上了。
朱碧云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说:“……等我出了门子,或是埋了或是烧了,都成。”
红珠迟疑了下,才道:“那明日姐姐的礼服……”
“有什么礼服不礼服的,就是赶着做了一身新衣裙,龙凤呈祥是来不及绣了,便添了些祥云花鸟罢了。”朱碧云轻声说着,又对着红珠笑了笑。
红珠虽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悲伤,但终究觉得她心里是不好受的,想了想便说:“碧云姐,你绣了那么久,一针一线都是你的心血,怎么就舍得毁了?”
朱碧云道:“确实是好东西,可我如今这般样子,想来也是不吉利的,若是给了旁人岂不是祸害了,我是不愿的。”
红珠一挑眉梢,正要说话,谁知床上朱紫兰迅速坐起来,大声道道:“有什么不吉利的?你自个行得正,莫管旁人胡说的话。我虽不信姑姑那些话,可那赵二夫人难道也会被人骗了不成?那些道士说你身上有福气,那就是有福气!谁敢说一句不吉利?看赵家不令人打将出去。”
这话说得硬气,红珠听了也不由一笑。
朱紫兰又板着脸正色说:“姐姐,你那身嫁衣用的是好缎子,绣得又伶俐夺目,金线银线都用了不少,便是拿出去外头绣庄里卖了,也能换好几两银子呢!毁了它作甚?”顿了顿她又说:“若是不愿卖,我就替你收着,你去赵家了不敢打扮上,回来家里想穿就穿,我就不信一件衣裳有什么要紧!”
红珠本是觉得若朱碧云心心念念那正红色嫁衣,又不可得,毁去了免得她时时见着生了心魔,也好。可一听朱紫兰这通话,虽气焰嚣张,却极符合红珠的心意。不就是一件衣裳么,到底没能比人要紧,便是不穿,收在衣箱里又能如何。再往深一想,真要胡乱就毁了去,便是太看重了那衣裳,像是盖棺定论了她朱碧云这辈子就是不配,就是没那个命去穿……这么一来,恐怕还一下子折了朱碧云那点心气呢。
红珠转念一想,便也劝着朱碧云说:“紫兰说得对,一身衣裳不算什么,这回不穿,往后等我外甥能耐了,碧云姐再换一身诰命夫人正正经经的凤冠霞帔!”
朱碧云却是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是一时心伤些罢了,此时一听红珠这话脸上就红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嫁衣不嫁衣的,只道:“……胡说什么呢,什么外甥,哪儿有……什么外甥呢。”
朱紫兰却拍手大笑,“不错不错,往后还有好的呢!”
红珠也笑,认真道:“碧云姐你就该自己立住了,不要让旁人欺辱你。”
朱碧云见两个妹妹都给她鼓劲,便笑道:“我都晓得的。”说着再看那几个红包,却赧然道:“实则我向来也不喜这大红大绿的,这红色做配色还行,我这模样穿一身大红可压不住,倒不如桃红粉绿这类的好看。”又对紫兰说:“我那嫁衣我也是不舍得的,便给你收着吧。往后你绣你那一件,我帮不上,权且给你做个样子瞅瞅吧。”
见她还打趣起妹妹来,红珠心里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