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涅县,在九云山道的镇子旁暂时驻扎,休整几日之后,许徽接到谷远县的传信。
姜华与柳瓒果不负所托,不仅守住了谷远,也给了敌人漂亮的一击。虽未由于人手不足,谷远守备又较为松弛,城中大户乃至管理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行等多种原因,导致他们曾重创敌人。可无论是之前的反击,还是如今的捷报,无疑都给予了对方深重的压力,大大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也让对方狼狈撤退,落荒而逃。
“我已传书给姜校尉,让他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在例行的会议上,许徽高居首座,用一种平淡却不失笃定的口吻,如是说,“太原郡良田甚多,县外尤甚,眼下又快至秋收时节,咱们快些行军的话,恰能赶上稻麦成熟之时。到时候,不用攻城,只需在城外割几日稻麦,便有人坐不住了。”
她说得轻快,唇角也微微上扬,众人想到那副场景,或多或少都笑了起来。
大齐县城之外的良田,就没有属于百姓的,而是被众多世家分割平摊,成为他们的私有财产。若是上党许氏的jūn_duì在太原的郡县外割麦,无疑是在那些视钱财如性命的大户身上割肉,这些能左右一城一县局面,乃至在郡中都说得上话的家族见状,自会不断地朝县令等人施压,逼着他们出兵。毕竟,所谓的世家成员,很大一部分是不顾及任何“大局”,只知道自身利益,只盯着自身那一亩三分地,说是鼠目寸光也不为过,只不过投了个好胎的家伙。
正因为如此,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喜爱在秋收之季出兵,己方粮食补给方便不说,敌人的士气也会大大受挫,若遇上顶不住压力的守城文官武将,还会抛弃身在城郭之中的优势,巴巴地出来“决战”。
想到那么一副好情景,众人心花怒放,只觉胜利已在眼前,功名利落唾手可得,一个个都激动地不行。苏灿与周默却交换一个眼神,暂且按捺住没说,待散了会,还不等他们说什么,许林便道:“将军切不可因前番大胜,便……咱们一入太原,到底势单力孤,若是如胡人一般,个个精通骑射,人人都有战马,来去如风,敌人莫可围之,烧杀抢掠一阵就跑,倒也罢了。偏生咱们的队伍之中,步卒占了大多数,攻城器械又着实不充足,敌人只需从临近诸县调兵,将咱们合围,咱们就……”
大概是顾忌到许徽的心情,许林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几次停顿,可见其犹豫。但这一番不甚连贯的话,却将许林的意思表露无遗。
许徽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轻轻地笑了起来,反问道:“仲宁叔叔怎会以为,我们是孤军深入?”
“莫非……”
面对许林与诸将一瞬间炽热起来的目光,许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给与了肯定的答复:“捷报送到长子县的那一刻,原本按兵不动的大军,就已经往这边开拔!此番大军,将有我的三叔与兄长带队,诸位大可放心。”
听得这个消息,众人心中大定,只觉得后继有力,完全不害怕。唯有苏灿不着痕迹,却无比仔细地打量许徽的表情,见她神色坦然自若,眼中毫无阴霾,更无丝毫怨愤与不甘,不由沉思。
此种神情,莫非……她已认命?不,与其这般讲,倒不说,对自己为先锋探路之事,她早有心理准备,或者说许府君早早给她说了什么,才能让她这般镇定,没有风头被压过的不甘。但若时间长了……想到柳瓒隐隐透出的意思,再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经历,苏灿轻摇羽扇,很是笃定地露出一个略带高深意味的笑容。
人的心可不是石头,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磨,哪怕是骨肉至亲,在一方反复退让的情况下,另一方若不掌握分寸,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听得援军就在身后不远,顶多半月就能追赶上,全军上下都极为振奋,没了之前要前往太原,孤军深入的不甘。
九云山道本就由上党许氏掌控,眼下通道被封锁,没了往来的商队,自然也由得大军开拔,全无任何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