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只觉得脸颊一阵火烫,那程度竟似乎比火麒麟内丹发作,还要更加热上几分。幸亏这里黑灯瞎火,有什么异样别人也看不大清楚。当下厚起脸皮反驳道:“怎么就无耻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反正咱们两情相悦,迟早也会走到那步的。现在不过稍微提前几天洞房罢了,打什么紧。”
梵清惠咬起下唇,恨恨道:“什么两情相悦。要不是明月妹妹当时以为……哼,怎么可能便宜了你这yín贼!”
杨昭涎着脸笑道:“她未嫁我未娶,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趟回去以后,我马上就禀告父王和母妃。明媒正娶,花八人大轿抬她过门。从此明月再不用再辗转豪门之间以色娱人了,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梵清惠神色稍缓,冷冷道:“说得出,就要做得到才好。假若胆敢负心薄幸,哼,清惠定会替明月妹妹取回公道!”顿了顿,厉声又质问道:“那么唐钟情又是怎么回事?杨秀说你和他有私情,是不是真的?”
杨昭这次倒不脸红了。理直气壮道:“错!不是有私情,是那骚……那女人弃暗投明,主动向本王揭发杨秀的奸谋。”
“呸,亏你还好意思说。”梵清惠啐了一口,怒道:“唐钟情再怎么说也是你婶娘,你居然连她也……也……简直是罔顾礼法,寡廉鲜耻,连禽兽都不如。”
杨昭自己也心知肚明。唐钟情好歹也还是杨秀庶妃,虽说当时最后搞成那样,也可以辩解说是她咎由自取。但无论如何,自己吃掉唐钟情这只饺子从儒家伦理上而言确实说不大过去。可是被当面骂什么禽兽不如,也实在太挂不住面子了。一时间恼羞成恼,强词夺理道:“嘿,妳可别忘记。本王乃是极乐正宗弟子。本宗的宗旨正是从*入手,最终达至解脱烦恼,涅盘证果。有缘同欢,是为极乐,什么人伦礼教,统统都是骗人的鬼扯罢了。妳又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穷酸儒生,居然也信这套?哈,真正好笑得紧。”
梵清惠侧转脸庞,不屑道:“满嘴歪理邪说。想不到你武功没学到摩诃叶的半分,这信口雌黄的本事倒学了十足十,果然正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假如早知道你本性这样无赖更兼无耻。当日清惠也不必冒险入极乐寺了。”
杨昭笑笑,道:“这叫表里如一,真情真性。比起那些人前道貌昂然,人后却卑鄙猥琐;明面上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口头叫哥哥,手上掏家伙的伪君子强吧?对,不用乱猜,我就是说哪个宁道奇。这贼道士究竟是副什么嘴脸,这次妳总看得清清楚楚了吧?难道妳喜欢我像他那样?”
梵清惠闻言先是一怔,本能开口道:“我……宁……其实……”话到唇边,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事实摆在眼前,宁道奇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只要可以颠覆杨氏江山,他甚至不顾天下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死活,蓄意挑动杨氏内讧。纵然理智上接受不了,可是铁证如山,岂容抵赖?
什么大义凛然的道理,什么杨氏当灭李氏当兴的天命,什么救世普渡的理想……过去二十余年奉为圭臬深信不疑的东西,统统都褪取了表面那层金漆,暴露出内里的泥塑木胎。顷刻间,来自慈航静斋的美女剑手神色黯然,只觉心灰意冷,万念惧灰。非但再不想多反驳什么,甚至竟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杨昭等了半晌,也听不见对方回嘴说话,奇道:“喂,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间……觉得很累。”梵清惠语气中确实带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幽幽道:“你走吧。人家现在只想清净一下。”
“说什么傻话。”杨昭收起之前那副没半点正经的模样,正色道:“也不看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要清净也不是在这里清净吧?起来,咱们该走啦。”
梵清惠木然道:“走……去哪里?”
“喂喂,妳该不是傻了吧?这样的问题都问得出来?”杨昭回头蹲下来,张开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几晃,道:“这里没粮又没水,再呆下去迟早饿死。当然是找路上去地面啊。”
“一直以来,清惠与小王爷皆是敌非友。此身是生是死,更何劳关怀。”梵清惠顿了顿,幽幽叹道:“红尘众生,人人皆苦。即使能找到路出去,也不过是重新面对那无穷无尽的烦恼罢了。清惠既无能救助,又何必还要出去欺世盗名,累人累己?还不如……还不如就在这里……”
杨昭搔搔头发,摇头打断她说话,道:“人世间的苦楚都是自作孽来的,千百世之前已经这样,千百世以后也一定还是这样,却关妳什么事?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如来佛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你们静斋就自以为就可以?我看妳真是念佛经念得走火入魔了。少说废话,跟我走吧。”不由分说,伸手硬把她扯起来,认准方向就往地下河的上游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