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穿月白绫罗内,衣,外着淡青蜀锦长衫。腰系滚边金线带,脚踏玄墨羊皮靴。头上不曾戴冠,却用条紫蓝丝缎束住了头发。洗干净脸面再把胡茬子一刮,虽则算不上貌胜潘安玉树临风,却亦自有股潇洒倜傥之姿。
杨昭梳洗完毕,灯光下对着铜镜左右顾盼。一瞥眼间,忽然发现身后那位因为被自家小姐派来服侍这位“yín贼”而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的小丫鬟小诗,竟然也望着镜中的自己看得傻了眼,小王爷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小小得意。恶作剧的念头难以抑止,回头伸手就在小诗脸蛋上拧了一把,嬉笑道:“怎么样,好看吧?没看过吧?”
小诗“啊~”地一把打开那只“魔爪”,红着脸向后缩了好几步。气鼓鼓道:“死yín贼,警告你别乱来啊。不然……不然……”忽然发现,自己好象还真没什么办法奈何得了这个“yín贼”的。憋了半天,下,面却憋不出来了。
杨昭忍不住哈哈大笑,戏谑道:“又没有真的yín了妳,叫什么嘛。对了,妳真的知道yín贼是干什么的?”
那小丫鬟脸色红得简直像个煮鸡蛋一样又缩了几步,后背靠上房间墙壁偷偷把木门扳开两寸,洁白小虎牙咬着下唇,更显得说不出的可爱。
杨昭本来只想开开玩笑的,忽然看见小丫头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微动。其实不管穿越前后,杨昭都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罢了。知好色而慕少艾,原本人之常情。不过以往在皇宫里住,客观环境要求他就必须循规蹈矩。好不容易开府自己出来住,没想到新房子门槛都还没踏过半次,就又被人“绑架”了。所以像眼下这样和小丫头开开玩笑吃吃水豆腐,他倒还真是生平头一回,感受也特别深刻。
只可惜眼下时间地点都不对,否则的话……杨昭暗自叹口气,却也没再去调戏人家小姑娘。起身径直推门走出房间,向楼下大堂行去。轻哼道:“我若与妳家小姐共鸾帐啊,怎舍得妳叠被与铺床。”忽然却听那位明月大家低声轻噫,似乎甚是惊讶。却柔声问道:“杨公子,你哼的这是曲子?韵律新颖,明月竟然从来未曾听过?”
杨昭哼的却是越剧黄梅戏《西厢记》调子。那是在后世清朝道光年间才出现的,眼下这个时代,自然任何人都闻所未闻。不过杨昭也就是半桶水,来回只会哼那么几句,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献丑?急忙遮掩道:“没有没有,我胡乱哼哼的,明月大家见笑了。”随即一拱手,道:“这套衣服刚好合适,多谢明月大家相赠之德。”
看着自己的衣服套在位年青男子身上,明月不由得脸色微微一红,道:“反正这些衫子闲着也是闲着,杨公子不必客气。”顿了顿,续道:“杨公子请坐。”
杨昭眼睛直勾勾地射向桌上那十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下意识咽口唾沫。抱拳向梵清惠李神通等行了个礼,众人随即一齐入座。杨昭饿得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起筷子就夹了块大大的红烧蹄膀。
剑门县虽然也颇繁荣,到底只是小地方。尽管厨房大师傅已经卖足力气,可做出的菜肴在李神通这位世家子眼中,依旧难说摆得上台面。见杨昭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李神通不由得又对他小看了两分。当下却不动声色,提起酒壶分别替席上众客满斟一杯。那酒色如胭脂,香气极是诱人。
李神通举杯道:“这种酒是用南陈宫廷秘方所酿,名为桃美人。家兄去年往建康访友时带回来了几瓶。今日与梵仙子道左相逢,正好取出来奉客。梵仙子,明月大家,哦,还有杨兄弟。请,请。”
众人都举杯饮尽,果然觉得满口留芳,是极难得的好酒。李神通见梵清惠和明月两位目光中流露赞赏之色,不禁微觉自得。放下酒杯,问道:“梵仙子这次入蜀,不知道可有什么贵干么?”
梵清惠隔着面纱向杨昭瞥了一眼,目光微见黯然,淡淡道:“不过闲云野鹤,又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寄情山水,聊以自娱罢了。倒是李世兄,此次和明月大家一起南下,难道也是去游山玩水么?”
明月叹道:“明月不过一介伶伎。终日奔走江湖,以乐声娱人。又哪能像梵姐姐这样逍遥自在呢?”她说话中语气幽怨,却是不无自怜之意。
梵清惠在桌下握住她手,柔声慰道:“妹妹说笑了。妹妹琴萧双绝,曲技之精,更被誉为当世无双。无论关陇世族抑或山东高门,谁家子弟胆敢仅仅视妹妹为伶伎之辈?别的不说,便是唐国公,岂非也将妹妹奉为生平知己,礼敬有加么?”
提起李渊,明月那张秀美面庞上,骤然真如天上银盘般,焕发出喜悦的光彩。但这光彩也只持续了半瞬,随即摇头自嘲道:“谢梵姐姐安慰……但事实就是事实,明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顿了顿,勉强打起精神,道:“明月这次入蜀不为其他,而是奉了召令,特地前往成都去为蜀王贺寿的。”
“蜀王?”突然听见这两个字,杨昭忍不住放下筷子,问道:“就是杨秀?他过生日?奇怪,现在才二月啊,蜀王的生辰……不是该在八月才对吗?”
李神通笑道:“杨兄知道得倒清楚。不过,我们此去贺的倒不是蜀王本人,而是王世子杨孝。蜀王已经年届而立,去年才刚刚诞下世子,自然爱逾珍宝。因为害怕小孩子经不起跋涉,所以就连新年大宴,蜀王也没带他回大兴。不过这次要为世子贺寿的事,倒是来得颇为突然。却是蜀王在回成都之前,才向朝廷各位大人发请柬相邀的,时间是下月初二。在下这次赴蜀,一来固然是护送明月大家,二来也是受了家兄托付,要向蜀王世子献上份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