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蹊跷,另有蹊跷,究竟有什么蹊跷之处?到是说出来!
吴宓气得脸色发青,要不是他自幼就憋屈惯了,本人也不是那等习惯于迁怒旁人的君王,恐怕身边一连串的小太监都得受牵连,挨板子。
童文确确实实是病死的。
吴宓一开始就调查过。
好几个御医确诊,童文就是急症身亡,可就是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忽然就死了。御医们也说,这种情况以前一样发生过。
别说体弱的孩子,还有身在壮年,健健康康,忽然就莫名其妙死了的,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儿。
其实要是换了别的大臣的儿子,死了也就死了,怎么也不至于惹来皇帝的关心,但眼下这个却是不同,童老将军正为了国家在北疆浴血拼杀,他唯一的孙子,带回京城,交到了皇帝的手中,除了是为了孙子的安全之外,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儿充当人质的意思在。
洪朝的高级将领们,家族一般都留在京城。
童家以前也不例外,只是家族子嗣凋零,老人们都不长寿,如今死得只剩下了童林和他孙子相依为命,他才会和孙子一起呆在北疆。
这次把孙子带回京城,童林走时,根本没想再把人带走,就是希望孩子留在国都,让皇帝照料,也表明自己的忠诚。
现在到好,人家重臣留下来的‘人质’,咯嘣一下,没了!
坐在书院明亮的书房里面,吴宓却一点儿欣赏各种新书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叹气:“童将军要是在京城那还好些,怎么偏偏就是将军走了之后。孩子才……”
杨蕴秋无语,良久才意思意思地宽慰:“童将军是聪明人,他会明白,陛下绝不会害了童文。这么做。对陛下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的确如此。
吴宓总算略略松了口气。
杨蕴秋却知道,他口中说无妨,心里却明白,就算童将军信任这个陛下。这个小皇帝也信任童将军,无论是谁想出的这一局,他都已经成功了。
吴宓下令,严禁那些流言蜚语出现。
奈何,既然是流言,当然越是堵塞,越是流传的更加嚣张。
满城的人都在传说。童文死的时候,面色青黑,很明显是被毒死的,而且。他生前和宓妃的弟弟起了冲突,那位国舅爷还撂下狠话,说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结果,童文还真就这么去了。
传流言的人很聪明,真话谎话夹杂,一点儿都不像是胡乱猜测。
宓妃是万岁的表妹,宓妃的弟弟,既是国舅,又是小皇帝的表弟,从小就颇受宠爱,难免有些跋扈,前些日子,的确和童文起了纷争,也吵闹过一阵子。
但吴宓心里清楚,他那表弟很知道分寸,绝对不可能真去杀了童文,别说杀外面的大臣之子,这小子连自家的下人婢女,也是舍不得重罚,连吴宓家的那个舅舅陈冲,也时常忧心自己的儿子外表骄横,却过于心软,担当不起家业。
沸沸扬扬的流言无法遏止,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议论纷纷的。
天壹茶楼位于方州的繁华街面上,对面就是皇家书院,整个茶楼本身并不起眼,装饰也不算奢华,但往来的文人墨客很多,颇有雅韵,很多书院的学生都喜欢来此地闲坐片刻,喝上两杯香茗,顺便欣赏一下墙上的字画。
杨蕴秋带着崔怀信找了个座位,两人才在书坊中转过一圈,此时有些口渴,便叫了一壶热茶,茶叶不算好,甚至比不上高义平日里供给学生们饮用的,可也足以解渴。
他们二人,都不算是特别挑剔。
“环境还不错,只是太吵闹了些。”崔怀信听了一耳朵京城八卦,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杨蕴秋一笑,拿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茶楼里平日也有说书先生说几回书。
这日,说书先生却不见踪影,台上是一瘦骨嶙峋,相貌平常的中年人,身着一袭青色的长袍,斯斯文文。
他一上台,整个天壹茶楼便安静下来。
杨蕴秋到觉得这人面熟,去年通考之前,这人就曾到自家书院拜访,似乎是皇家书院的一教习。
皇家书院名列天下四大书院之一,虽说近年来隐隐有被自家书院压下的趋势,但也不是寻常人能进得去的,他们书院的教习,多有不凡之处,何况,他还是这样的相貌。
如今选官也好,入书院也罢,也要选相貌,凡是那等国字脸,相貌好的,多容易入朝为官,连书院选择教职员工,那也要看看是不是一身书香,让人心生亲近之意,若是长了一张不大妥当的面孔,除非是才倾天下,否则怕是很难出头。
他能做了教习,杨蕴秋觉得,这人的口才想必出众。
正想着,那教习忽然冷笑一声:“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昔年童勇毅,童老将军为国征战,左眼盲,右腿断裂,依旧长吟此诗文,他家三子为国捐躯,小儿子童林童将军也为国征战三十年之久,童家为我朝驻守北疆,如今可好,童将军尚在边关,其唯一的根苗却让人害去了性命,也不知道童将军闻之,会有何种心情……”
他口舌利索,字字诛心。
在座的那些平日里没事儿还喜欢谈论谈论朝政的书生们,更是来了精神,看这样子,到是认定童文之死,别有内情,朝廷故意隐瞒了他的死亡真相。
“陛下此等做法,实在太让忠臣良将心寒,纵然无法做到大义灭亲,也不可如此敷衍,人家童文在北疆时都未死,何故来了京城,就夭折了去……”
“哼,危言耸听!”
崔怀信脸色顿时一变。
最近京城里的各种流言,他们这些学生也不是没听过。可书院里的学生,毕竟和皇上接触的多些,且杨蕴秋从来都是教导他们,切不可只看表面。所以哪怕京中的流言。都是指摘权贵的,他们还是从中感觉到了异样的不安。
“百姓们本就喜欢听各种权贵不法的消息。越是这类消息,越是有人相信,我辈读书人,本该明辨是非。当此国家纷乱之际,他们不但不为国忧虑,反而推波助澜,实在不该。”
崔怀信的声音不低。
一句话,惹得在座的那些书生纷纷侧目。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说的,有哪里不对?童文乃是我书院的同窗,难道他死了。我等还能不为他讨回个公道?”
好几个皇家书院的学生忍不住怒目而视,还有两个站起身来,一脸愤怒。
崔怀信丝毫不惧:“你们想为同窗讨回公道,当然应该。但那就能随意揣测了不成?你们说童文之死有内情,拿出证据,找出真相,去击响登闻鼓面圣就是,现在蛮人入侵,你们如此唯恐天下不乱,信口雌黄,难道圣贤书都读到了猪肚子里去?”
这话够恶毒。
皇家书院的学生们登时让气得脸色发白,不由恼羞成怒:“胡说八道,我看,你不是害死童文的人,也必然和害死他的人有关,否则,你何苦为凶手狡辩?”
崔怀信大笑:“真是笑话,你不是说童林是权贵害死的?我家三代赤贫,就是现在,不打短工还缴纳不起束脩,要是真是我害了童文,那可是你冤枉了人家权贵,还读书人呢,前言不搭后语,真为我们读书人丢人。”
他这么一堵人家的话,弄得所有人面色不善,连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先生,也有些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