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摇头:“没那个必要,这不过是温少宇一贯的行事手段和逻辑罢了,你要知道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有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那还不是一脚踢开,这么简单的事情。”
温仁军脸色黯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你若要我死的话,其实很简单。”
陈珞直接表态道:“目前情况,我的确想让你死,死的越快越好。”
温仁军激动的站了起来,手里的杯子摇晃,热水洒了一地,他的脸色,也是变得极为的难看,由红变白,再变青,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的川剧变脸。
要知道,尽管温仁军已经知道和陈珞之间的关系是急剧恶化了,却从来没有想过,陈珞会将这句话说的这么直白,毫不避讳,毫不留情面,那么潜在的意思就是,陈珞不打算在这起事情上留后路了。
这让温仁军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原本以为这一次家庭晚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够让陈珞往后让出一步的,毕竟,他的人生经历实在坎坷,写成一本书的话,都能成为一个传奇,听过的知道的人,无不心酸,脆弱一点的,还会当场落泪。
而陈珞毕竟年纪还小,还是一个高中生,就算是再成熟,也是有限的,特别是心态方面,因为还没完全进入社会的缘故,自然还没得到很多的磨练。
但是,让温仁军没想到的是,晚宴还没开始的,陈珞就是直接的将话题给说死了,让他就算是想在这方面下功夫,都是不可能的了。
“这……这……这……”温仁军一连说了好几个这字,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滚烫的茶水洒在他的手背上,烫出了一圈的水泡,温仁军也是毫不知觉,因为他的知觉感官,全部因为陈珞的那句话,而麻痹掉了。
陈珞这时反而笑了笑:“抱歉,我这人就是这样子,直接。”
“好,很好。”温仁军讪讪的笑。
气氛不对,温仁军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佣人这时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了,温仁军趁机邀请陈珞去餐厅吃饭,这才避免了尴尬。
吃饭的首要目的就是喝酒,两瓶茅台酒摆在桌子上,温仁军亲自倒酒,一人一杯,他举起杯子要和陈珞干一杯。
陈珞握着杯子,放在手里把玩着,笑而不语,就是不说喝还是不喝。
温仁军倒是干脆,直接自己喝上一杯,然后再倒上一杯,极为豪迈。
陈珞则是开始吃饭,中午和武朵朵一起吃董倩送来的营养餐,分量本就不多,一大半都给武朵朵吃掉了,他没吃什么,熬到现在,早就饿了。
佣人的手艺不错,陈珞一边吃一边夸赞,到好似自己真的是来吃饭的,将市长家里当成是饭店了,吃的那叫一个利索和津津有味。
温仁军好几次举起杯子要和陈珞喝酒,但是陈珞都是在埋头苦吃,视而不见,温仁军哪里会不知道陈珞是故意这样子做的,但是他的心情是真的烦躁,也没心思吃饭,一个劲的喝着闷酒。
一来二去,两瓶茅台酒,除了倒给陈珞的那一杯之外,剩下的全部都进了温仁军的肚子里,温仁军虽然酒量不错,但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温仁军一趴下,陈珞就放下了筷子,看着温仁军那样子,脸上的笑容玩味。
这又是博取同情心又是自虐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只是,有这些心思,还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那岂不是好很多?
所以说,一个人的聪明和智慧是不对等的,能够做到对等甚至只是勉强对等的,那也无一不是一方诸侯或者枭雄类的人物。
特别是政治智慧,如果能够领悟其中三味的话,不说一路官路亨通青云直上,至少可以博一个前程似锦。
可是温仁军小聪明是有,在为官之道上却是缺少政治觉悟,所部署的局,也是气度狭小,不成气候,这才会玩来玩去,反而将自己给玩死了。还要用这种装醉的方式来瞒天过海,真是可悲。
陈珞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站起身来,往餐厅外面走去,过了一会,脚步声消失了,温仁军这才抬起头来,四下看一眼,没看到陈珞,这才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
他才站起来,就见陈珞又是出现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一次,温仁军是连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心思都有了。
想他堂堂一市之长,好歹也是云山市掌握着话语权的人物,却是被逼迫的如此狼狈,简直和在燕京的时候没有二致。这让他如何不难堪,如何不痛心。
陈珞却是道:“我见你喝醉了,吩咐佣人煮醒酒汤。”
“谢谢,我没事了。”温仁军只得道。
陈珞这才道:“那好,我们可以接着谈话了吧。”
温仁军这时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也完全的丧失了话语权,只能被陈珞牵着鼻子走。
后面的谈话,自然是简单直接许多,陈珞的态度明确,硬朗,虽然温仁军还是畏畏缩缩,不肯表态,但是事情一边倒的趋势已经非常的明显。
临走之前,陈珞好心的对温仁军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到了你的一句话,不过这一次的妥协,你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温仁军叹了口气:“我懂。”
“那好。”陈珞更直接一点:“我这人不喜欢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只要往后不再出现针对曙光集团的事情,那么,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温仁军睁眼:“你的意思是,不公开。”
陈珞点头:“没那个必要,当然,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云山市这边的事情,知道的,可不是我一个,后面的事情会朝哪一个方向发展我不知道,不过也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你离开云山市,另外一种是留下,但是算起来,第二种的可能性很大。温少宇不会彻底的将你放弃,但是相应的,以他的个性,你也不可能再得到什么好处,这一辈子,差不多就这样子了,至多混个一年半载,就被挂一个闲职养老。”
温仁军所担心的,自然还是这一点,要知道,对他而言,眼下的这个位置,是他翻身的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他才不会不遗余力的一来云山市,就找陈珞的麻烦,分化云山市之前的固有派系之类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也是没了任何的后路可以走。
他往前走的命运被温少宇控制着,往后退的路,却又是被陈珞遏制着,所以说,他现在根本就是里外不是人了,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除非,他是真的想死了。
这时,听的这话,即便是坐在沙发上,温仁军依旧给人一种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部都给抽掉的感觉,一下子,就是苍老了十来岁,那张脸上,也是多出几道皱纹。
自嘲一般的,温仁军道:“我老了。”
“那我走了。”陈珞道,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陈珞知道温仁军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是等于,不再和命运斗争,不再反抗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不管未来,温少宇那边会是什么动静,他都只会逆来顺受的接受了。
……
此刻,燕京,四合院内。
温少宇接完一个电话,挂断之后,顺手用火柴点燃一根雪茄,抽了一口。
刚好季枫从外面进来,看到温少宇在抽雪茄,就是搓了搓手,温少宇道:“想抽自己拿。”
季枫嘿嘿一笑,也是学着温少宇的样子,用火柴慢慢的给自己点燃一根,说了几口之后,这才道:“温少,我刚得到消息,陈珞又和温仁军见面了,还是在温仁军的家里。”
温少宇道:“我知道,说重点。”
季枫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温仁军自从去了云山市之后,在云山市方面的运作,都收到不错的效果,这一次的云山市质量监察,也是适时顺势提出来的,可以说,一切都是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发展,可是,就在这两天,风头一下子就转变了,我怀疑,温仁军是和陈珞做了什么交易。”
温少宇眉头一掀:“你是说背叛是吗?”
季枫见温少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温少宇冷冷一笑:“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是为什么?”季枫在这件事情上,怎么也想不通。
温少宇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季枫摇头,温少宇则是一摆手:“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季枫见状,只得起身离开,而温少宇,则是依旧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一动不动的。
对于温仁军的态度变化,以及他安插在云山市的那几个跟着温仁军的线人的情报来看,温少宇亦是早就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相对于普通的人家来说,不过只是养二奶包情妇的小事罢了,但是对温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上门女婿闹出这样的事情,无疑是一个极大的丑闻。
温家作为政治家族,这样的事情,即便不会致命,但是脸上却必然是无比的难堪的,站在这个位置上,钱财权都不是很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脸。是的,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自己的这张脸。
另外一个方面,温少宇也是知道,这么一点小手段,是无法撼动陈珞的根基的,不过只是开玩笑式的小打小闹罢了。这样一来,就更加不值得将事情暴露出来了,思前想后,这事也只能这么了之。
当然,对于温仁军在这一系列事件里优柔寡断的处事手法,犹豫不决畏手畏脚的表现,温少宇也是失望至极,虽然未必温仁军不能再做什么事,但是要想得到大用,却是不可能的了。
桌子上的茶几上,是摆好的象棋,温少宇将卒子往上推一把,嘴里道:“放弃!”
……
这一系列的事件,看似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其实更多的波涛,在还没随风卷起的时候,就已经湮灭成泡沫了。
官场之上的交锋就是如此,除了考量到政治智慧之外,个人的背景,家世,人脉,也是需要斟酌考量的。
所以,除非必要,一般都不会选择鱼死网破的方式,因为那样一来,会牵连更多的人进去,一件小事情,也或许会被无限的放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情,在三方的运作之下,反而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算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