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自己面前的人是殷时修和苏小萌时,扬了下那画上去的柳叶细眉,
“苏小萌,你长本事了,就这么对长辈说话——”
周文秀话没有说完,苏小萌拿起茶几上的凉水直接泼到了她脸上。
再艳,再精心的妆容,此刻也只剩下了狼狈。
“苏小萌!”
这一杯水直接让周文秀怒了,当时就要去扯苏小萌!
恨不得拳打脚踢的弄死她!
好在文哥一手擒住周文秀的手腕,用巧劲儿把她的手臂折过来,让她一时只能痛呼,却不能动弹。
“苏小萌,你敢这么对我?你们这对狗夫妻,你不就是嫁了个暴发户丈夫,横什么啊?!”
“蛮横的是你吧,周文秀大妈。”
“我蛮横?”
“花钱买凶,让人拿着大砍刀去我爸爸的花店,把花店砸了,砍死了店员宏树,差点儿也砍死了我爸爸!你做的事情是人做的出来的么?”
“苏小萌,我警告你,你别在这血口喷人,什么花钱买凶,什么杀人,你再在这里放屁,我就——”
“那些人在昨晚都已经被抓了,一个没落,你给他们的三百万,现金都用手提包装着。”
苏小萌静静的看着周文秀,她看的清楚这张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愿意用三百万去买人命,也不愿意多给你自己儿子留条后路,周文秀,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文秀深吸口气。
“什么人被抓,什么三百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小萌死死的看着她,
“你和苏建义大伯都是从农村出去的,三爷爷早年丧妻,后又丧女,就只有建义大伯这一个儿子。”
“农村的日子当然没有城市的好,建义大伯考上公务员,全家上下,谁不替他高兴?”
“你们一心想离开农村……”
“好,没问题,你们离开农村,在市中心生活,大伯事业蒸蒸日上,你也摆脱了苦日子。”
“多好啊?谁的眼睛不是朝前看?可周文秀,你公公,你丈夫的老父亲,就被你们甩在了脑袋后面!”
“成功大伯把他当亲爹养,自你们离开,就鲜少回去,每次回去,不是要田就是要家产……”
苏小萌说着这些话,越说着,越觉得很可笑……
“田亩和家产都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要?”
“钱,你要,老人,却不肯养。”
“你胡说什么!”
“对,你养了,送进养老院养,把他当个犯人一样关起来养!周文秀,人心怎么能像你这么险恶?”
“你该要的,哪一样三爷爷没有给你?”
“当年你嫁给大伯时,你不要三爷爷和三奶奶传下来的金戒指,非要和人家城里的女人一样,要钻戒!”
“三爷爷把金戒指卖了,甚至把妻子留下来的那点嫁妆都卖了,才勉强凑了个小钻戒给你,就怕你不肯嫁。”
“三爷爷把你当亲女儿疼,哪怕你嫌这嫌那。”
“老头子人老了,活到头了,你把这也赖到我身上?”
周文秀觉得苏小萌说这些都很可笑。
她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摆脱了苏家村,可以挤进上流社会。
绝对不可能让一个糟老头使她掉价。
“原本是不能赖在你头上,但现在,你连买凶杀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我觉得逼死三爷爷,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小萌,我劝你不要再继续胡说八道。”
小萌见周文秀死不承认,便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把那几个犯人的口供放给她听。
周文秀脸色慢慢变得白……
“这些混账,明明说好拿钱做事,就算被抓也不会说的!”
苏小萌听了这话,真心觉得周文秀很可笑,可偏偏……她笑不出来。
“那是杀人啊……我爸爸好歹也叫你一声堂嫂,你丈夫和我爸爸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文秀大妈,你怎么下的去手?你怎么能……”
周文秀看着苏小萌不能理解的面孔,哼了声,
“你别在这一副可怜样,别一脸你最无辜,我最邪恶的表情看我,苏小萌,你当我不知道?”
“……”
“建义没能通过调查,职位一次一次的往下降,到如今被关进监牢!全都是你们在暗地里搞得鬼!”
“……”
“那个副市长在牢里自杀前和建义说了,说我们得罪了殷时修。呵呵……得罪了殷时修?”
周文秀看向殷时修,
“你不就是个暴发户?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是不是看不惯你岳父被我丈夫踩脚下,所以才暗地里使手段?!”
“你能花钱弄得苏建义身败名裂,弄得我家破败,我不能花钱让你们也尝尝看这种滋味?”
“那苏成济看着老实,其实比谁都精明!有个有钱的女婿,不知道怎么炫耀才好!”
“你敢说,不是苏成济在你耳边说我们的不是,让你来搞我们?”
殷时修看着她,
“你觉得我这么闲?”
“什么意思?”
“官场如战场,站得高,就会被越多人盯着,就你丈夫坐的那张椅子,觊觎的人少么?”
“贪污,受贿,不孝,不义,光这四条罪名,就足以让你丈夫没有翻身之地。需要我去弄?还花钱去弄?”
殷时修扯了下嘴角。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你丈夫被披露的那些罪名,被查出来的那些证据,究竟是真的,还是伪造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他做了这样的事,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殷时修冷眼看着周文秀,
“一个贪官,难不成还想继续步步高升下去?”
“你这就是在狡辩!我知道是你!如果不是你搞鬼,根本没人会去查他!”
“副市长都下台了,你丈夫算根葱啊?”
“周女士,就你们,根本不值得我出手。”
殷时修的轻蔑让周文秀气的眼睛发红。
他就是要让周文秀犹疑,就是要让周文秀恍惚摇摆不定。
就是要让她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你的胆子倒是很大,买凶杀人……挺好的。真的。”
“你什么意思?”
“你丈夫应该会很高兴,原本不过是坐个十几年牢,出来以后还能养个牢,现在蛮好,有一个杀人犯妻子陪着,只要再加上一条,恶意诬陷,蓄意报复,夫妻二人共同谋杀……”
周文秀脸上的冷汗往下冒……
后背都湿透了。
“夫妻本应同生共死。你丈夫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全靠娶了你这么个好女人。”
殷时修走到墙边上的一个摄像头前,说道,
“你爸妈能解脱了,但你呢?苏黎浩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表面上那么爱你的妈妈,害到如今这个地步?”
周文秀瞳孔蓦地瞪大。
殷时修移开身体,好让周文秀能够看到摄像头。
“浩浩……浩浩……”
苏小萌看着周文秀的样子,浅吸口气,
“人心不足蛇吞象,周文秀,像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恐怕心里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你从未真正替你丈夫考虑过,做事也好,为人也好,你只想要奢华的生活,你也从没替你儿子考虑过。”
“我爸爸命大,没有死,但是另一个人,很无辜很无辜的人,死了……“
”没有人逼你们,没有人陷害过你们,杀人偿命,恶有恶报。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没有杀人!”
至此,周文秀突然又吼了出来,她似是发现事件的后果,她承受无能……
殷时修和苏小萌离开了房间。
小萌只觉得胸中很闷很闷……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歹毒的人,对着家人,对着血亲,不顾子女,不顾丈夫……
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看着周文秀那张可恶的脸时,苏小萌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化身成了一个恶魔。
浑身的热血只往脑袋上冲,几乎要将她给冲昏头。
还有一部分热血就往手心冲……
恨不得,恨不得找把匕首,直接戳向周文秀的心脏。
她知道,如果父亲真的死了,她一定做得出!
殷时修能明显的感受到小萌颤抖着的肩膀,气愤,不平,怨恨……
当殷老爷子和他说,对于苏建义的事,他插手的太过草率时,他不承认,甚至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
但就是看到小萌这会儿像个傻瓜一样,被一个恶毒妇人的行为所震动,所怨恨的时候。
他是有一点点后悔的……
也许,就应该顺其自然,也许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能处理的好,能替小萌解气,能——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怪你?”
小萌突地问道。
殷时修身形一震。
小萌抬头看他,深吸口气,
“你是不是怕我会认为,如果你没有插手苏建义的事情,爸妈不会被报复?”
“……”
殷时修看着她……
他没法摇头否认。
“时修,我记得很清楚,是我让你替我报仇的……”
“……”
苏小萌心里很难过,
“你知道当时我让你替我报仇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快么?”
“就觉得你有权有势的真好……是我的想法太恶劣,所以才让爸妈遭罪,是我——”
“别说了。”
殷时修听不下去,他把她搂进怀里。
“呜呜……”
“萌萌……我们没有错。真的没有错……”
“呜呜呜……”
“苏建义贪污受贿都是事实,我所做的,顶多算的上举报。如果连这都是错,那这个社会未免变得太可怕……”
小萌揪紧殷时修的衣服……
“周文秀会报复,没人能想得到,那个年轻人会死,也没人能预料到。”
“我觉得好伤心……她怎么能这么歹毒?我们家欠宏树家一条命……我觉得好沉重。”
小萌内心很受煎熬,一想到有人为了她的父亲而死掉。
一想到这种血案就发生在自己家,就觉得后背发寒……
“我保证,萌萌……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再不会。”
殷时修这会儿才是真的意识到……
人这一辈子,真的不是有钱,有权有势,就能掌控的了一切。
命运多舛,根本谁也控制不了。
————
隔天,成都下起了雨,夹着秋风,天仿佛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苏小萌从北京来的匆忙,衣服带的不多,在酒店和医院还好,在路上走着,就觉得冷了。
周文秀被送进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