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不过却不能告诉她，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爸爸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十五年前一天晚上收车的时候，他撞死了一个人，恩，是梁岩的爸爸，然后被判了刑。”而据目击证人说，其实当时佳音爸爸的那一撞，其实不足以致命，后来是她父亲开车再次碾压梁岩的爸爸，导致了梁岩爸爸的死亡。

当时梁岩母亲在听说了目击证人的话后当场崩溃，当时佳音和妈妈却一直不相信这是佳音爸爸做出来的事情，爸爸出事的时候她才七岁，记忆里爸爸是个爱笑的男人，他会给她讲各种故事，给她买很多书，告诉她做人要善良。

他还经常帮助别人，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佳音父亲的话与目击证人的话完全不一样，他表示当时是梁岩的父亲突然冲出，他就算及时作出反应，也还是撞了上去，并且自己没有再次碾压。

十五年前电子监控完全没有现在这样发达，而且事发地点是在一个小胡同内，深夜目击证人本来少，所以那个目击证人的话就相当于给佳音父亲判了罪。

后来父亲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判处了有期徒刑十年，并且向受害人家属赔偿。

因为赔偿的金额巨大，袁子兰几乎变卖了家里除了房子所有值钱的东西，可还是无法凑够那么多钱，于是她跟受害人家属达成协议，剩下的赔偿款，定期给。

佳音和妈妈会定期地去监狱看望父亲，每次父亲总是笑着问她最近的成绩，然后告诉她要好好学习，让她做个善良的人。

爸爸对于不能陪伴女儿长大，以及自己给妻子带来的生活压力感到十分愧疚。

她记得有一次去看望爸爸时，爸爸看到才三十几岁的妈妈头上居然长了白发，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痛哭失声。

后来爸爸因为在监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爸爸说不能参与她的小学毕业典礼，但是会争取参加她的中学毕业典礼。

她和妈妈也都满心希望地等，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后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死讯。

父亲是自杀的。

一个毫无征兆的晚上，父亲在卫生间割腕，狱警发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亡，而自杀用的利器是劳动用的一个小刀片，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逃过狱警检查，私藏了刀片。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母亲几乎崩溃。

她和母亲都不相信，坚强乐观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情，就如同当初他们不相信父亲会撞伤梁岩的父亲后又去碾压一样。

这些事情，肖以森在调查资料上都知道，当时在看这些资料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如今听佳音亲口说起，他的奇怪之感更加强烈。

因为从佳音的描述中，他的父亲的确不像是会做出那些事情的人。

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佳音都无法走出阴影，后来事情不知为啥被同学知道了，原来跟她玩的很好的一些同学都开始疏远她，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说她父亲畏罪自杀。

后来有一次有个小胖子在同学面前说父亲是杀人犯，是懦夫，她像个小兽一样扑了上去，小胖子被打倒在地，头磕到石子上，流了很多血。

妈妈赔了人家医药费，还拉着她去家里道歉。

她至今还记得，小胖子的妈妈鄙夷地看着卑微的母亲和她，然后说：“果然是杀人犯的女儿，也这么暴力。”

她感觉到妈妈拽着她的手在发抖，然而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只能继续卑微地低着头。

那天回家后，妈妈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妈妈一边打她一边哭，“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如果今天是你出了事情，我要怎么跟你爸爸交代。”

她倔强地一声不吭，抬头看向妈妈：“我爸爸不是杀人犯，我爸爸不是懦夫。”

妈妈闻言，扔下手中的棍条，紧紧抱着她，放声大哭。

为了还清梁家的钱，支撑母女两个的生活，妈妈几乎是日夜劳作，她辞掉了工厂的工作，只因为工厂的工作工资固定，涨薪太难，自己支起了一个小吃铺子，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因为常年的辛苦劳作，身体落下了很多毛病。

而她自小帮助母亲，上了大学后，她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做兼职，除了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要帮母亲还钱。

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可以平静面对这些事情，只是当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就濡湿了脸颊。

佳音抬起头，看向肖以森，“肖以森，我到现在身上还背负着很高未还清的赔偿款，我不觉得这样的我适合跟你在一起。”

肖以森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残酷的生活没有磨灭她的善良，她面对别人时依然笑得灿烂。面对艰难的生活，她没有选择堕落，而是通过自己的坚强和努力，去改变自己和母亲的环境。

肖以森现在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不早一点走到他身边，去呵护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见他没有说话，佳音心里苦涩难当，这样也好，趁着自己还没动那么多的感情。

“你休息吧。”她忍住眼泪，就要往外走。

只是，手腕被大力拉住，她一个趔趄回身，就撞进了他怀里，带着他气息的吻，如同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