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都已经无声无息地黑了,楚辞身体已经麻木,就那么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仿佛早已僵住了一般,唯一不变的,是依旧坚定如磐石的眼神。
早已感觉不到雨水拍打也感觉不到寒气侵体,楚辞的力气在大雨中一点点消磨去,她不由得苦笑,终究是高估了她这具身体的体质,居然连雨都淋不得了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辞的视线有些模糊了,身体也在无法自控地轻颤,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去,如今也快到了极限,在暴雨的冲刷下,她手掌紧攥成拳却也无力地垂在身侧,忍不住有些绝望地高喊出来:
“救他于你不过是举手之间,你为何一定要如此苦苦刁难!”
“阿辞!”
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楚辞豁然转身,顾不上这一刻动作剧烈而引起的酸痛,她一眼望去,只遍体湿透一身狼狈的男人从雨中飞奔而来。
他湿透了的乌发贴在同样湿透的白袍上,精致面容如雪苍白,颊边眼角居然有些无法忽视的泥土污点,一向红润诱人的唇也冻得乌青,甚至白袍上还有大小一滩滩的泥点。在他肩上站着小小一团的楚大萌,一向白雪般漂亮的绒毛也全都被雨打湿被泥土染脏,它亦是浑然不觉,一对水灵灵大眼睛凄凄切切望着楚辞。
那人强行运功冲破了穴道,托着耗损的身子凭借一双盲眼,从雨中泥泞中向着她,急奔而来。
从未见过这般狼狈不堪的苍翎越,也从未见过这般低声下气的楚辞。
这一刻心中的万千感慨无法诉说,只化作一个简单明了的动作——她猛地扑过去,稳稳扑到他为她张开的怀里。
倾盆大雨中这一个情难自控的拥抱如此惊人,可他们却谁都没有来质疑或犹豫这一刻的紧密相拥,难得的这一刻没有猜疑没有僭越没有亏欠,只有一个涵盖了这一切复杂情绪的拥抱。
“阿辞,不是说过不准你来找她!”苍翎越话是责怪,语气却是无奈的宠溺,他紧紧抱着她轻颤的冰冷身体,一点儿也不肯放开。
“可是你是为了我眼睛才会受伤的,你要是真的瞎了你让我怎么办!”楚辞难以自控地吼出来,隐忍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掺杂在雨中肆无忌惮的流,她不管不顾地冲他哭喊,“你这个混蛋!非要我愧疚一辈子么!”
苍翎越腾出一只手来抚上楚辞冰凉的脸,他的声音在大雨里出奇的温柔,“是我自愿,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了?我会难过啊!如果你的眼睛不能恢复如常,如果我再也看不到你笑起来眼睛比桃花还漂亮的样子,我会难过啊!”楚辞情不自禁地喊,喊完这一句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瘫软在苍翎越的怀抱里,再度哽咽道,“我会难过,阿越!阿越!”
苍翎越在听到楚辞的前半句话时身体一僵,听到最后时一直温柔心疼的神情忽然迸射狂喜的惊愕,这一震惊过后,他紧紧抱着楚辞,半是欣慰半是满足地喟叹:“那就要委屈你以后习惯我这个难看的样子了,阿辞……”
趴在苍翎越肩膀上的楚大萌也迈着小短腿来到楚辞与苍翎越之间,它拿湿漉漉的身体轻轻蹭楚辞,哀切地低声吱吱地叫,不像往日一般聒噪,反而对了几分哀叹般的可怜。
楚辞心里的委屈与不甘慢慢消散,她看看就算狼狈也温柔地对她笑着的男人,看看贴在身前可怜巴巴的楚大萌,从心底缓缓生出来一股奇异的欣慰感。
就是这时,木屋的们忽然被打开。
白衣白发的风婆婆负手站在门口,看看紧紧相拥在雨中的那两人一兽,眼神从震惊到挣扎,片刻后,她无声地叹口气,终于开了口:“你们,进来吧。”说完,她转身率先进了屋,不忍再看那惹人心疼的画面。
楚辞的眼底迸射出再次见到希望的狂喜,她拉着苍翎越就往那里走,话都忘了说。
“阿辞。”
苍翎越的声音却在身后清晰可闻。
“你既知帝位江山于我是可有可无,那你可知,到底什么才能入了我的眼?”
楚辞闻言身形一顿。
“遇见你之前一切于我如虚妄,可以享受,却不需要永远占有。直到遇见你,我在某天忽然发现,原来我过往二十四年的岁月竟像是虚度一场,皆是水中月镜中花,不值得贪恋,唯有一样,不可分离不可舍弃。”
楚辞隐约意识到苍翎越要说什么,她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激烈挣扎,终于,还是忍不住极缓极缓地转头,看向他。
一直等待着的苍翎越忽然勾唇对她宠溺一笑,他的声音在雨中轻却坚定,一字一字如金石般掷地有声:
“富贵可离,权柄可逆,独独是你……不可弃。”【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