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漓不咸不淡地退后两步,“乐湮,你口中的喜欢、真心,究竟几钱几两?随意一点男色,都能收买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大头鬼!
从霍去病,到刘疆、刘庄,再到如今的名士王献之,甚至包括石崇,他们哪一个不是大美男?她要是真这么肤浅,早就已经动了十回八回心了好吗?
可是她怎么这么嘴拙呢?她从来只觉得自己伶牙俐齿,可是现在,她怎么竟然这么嘴拙了呢?这样一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脸,这么样冰冷高贵、不染尘霜的气度,红尘之中,又还有谁可以比拟?
她说:“若说男色,天底下,谁能比得过你?”
她不知道有没有,但至少,在她心底,是没有的。
可是,她这句话一说,身后白衣如雪的男子突兀地一笑。戏谑、不屑、嘲弄、冰冷,但更多的,是玩味。丫头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呢。
姬君漓的面色终于浮起了一丝冰冷森寒,他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嘲笑道:“果然,不过一张皮囊而已,你竟痴迷得这样?”他顿住一分,又道:“若我毁容了,你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心没肺的丫头,你可真是气人啊。”
乐湮语塞。事实上,她实在这陌生的冰冷注目之下,胆怯了。
墨黑般的颜色,瞳仁里看不到一丝水光的痕迹,无边幽邃,深不可测又惊心动魄,三千世界的纷繁褪落得只剩下荒凉暗岑,与无声无息的寂灭。
乐湮心痛如绞。
“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么?”他颓唐地继续后退,乐湮浑浑噩噩地跟上去一步,他道,“你父亲就是闻名天下的宋玉呢,才辞颜色皆无出其右的,你这……没出息的丫头!”
“我不要父亲!”乐湮扑上去抱住他,“不要不要!我只要你!”
同白秀隽一样,她也是被他拉入时空里的人,跌入罅隙之中,便再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人,她要如何脱离了他,再独享这盛世千年背后的落寞?如何能一个人看遍九州烟火、看云海浮沉、看朝代更迭、看流离沧桑,感受这万物刍狗的艰酸与无奈?
如他所言,看得太多,终会麻木。她害怕麻木,所以才一直汲汲以求地赖着他,以至于爱上他啊。
远处的白秀隽冷然哼笑一声,扭头消失在了拐角处。
芭蕉叶上,雨滴滚落,飞珠溅玉,檐角的雨成串垂下,倾斜成一道细密的珠帘,温暖的地龙里烧出来的香风隔着屏风与窗棂飘出来,扯出格外的宁静安然。
乐湮小声怯怯地哭着。
姬君漓抱住她,长叹了一声,“丫头。”
乐湮没有理,自顾自地继续哭。
他又道:“他走了。”
他走了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坏心眼的男人!难道她现在是在做戏吗?
乐湮一把推开姬君漓,抽噎连连,鼓着气不肯理他了,待要离开,却被他一把又攥住了手腕拖入了怀里,温柔地拭干她的眼泪,如此,小心翼翼的,宛如捧着倾城珍宝,蝴蝶轻盈扑扇的一吻印在她的额头上,他说:“丫头,我知道你的心意。”
“可你还是吃醋了。”她闷闷地说道。
“那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正常表现。”乐湮一愣,他又笑,“可我还是信你。”
白秀隽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他看不分明,可他知道乐湮的心意,就如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丝毫都不怀疑。
“丫头,其实,你这么肯定我的颜值,我很高兴。”
“……”不要脸啊。乐湮暗暗地骂。
“刚刚那些话,我故意说来试探你的,虽然答案不尽如人意,但是,勉强能让我欢喜。”
最初的惊愣之后,乐湮噗嗤一笑,一锤子捶在他的胸脯上,又哭又笑地说道:“演技派!”
那一记粉拳轻飘飘的没有力道,就是情人之间最常用的娇嗔撒泼手法,姬君漓却轻轻咳嗽了一声,但借着外边渐渐转凉的风,他很自然地将这种咳嗽变作了风寒所致。
乐湮的一颗心被他整得七上八下的,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想到自己又哭又笑的,真是丢死人了,登时不想看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哼唧哼唧地开始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