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真的死了吗?薄子夏呆坐在石块上,几乎失去了一切思考。合德犹沉沉地枕着她的肩膀,薄子夏伸手去探合德的呼吸,慌乱之中什么也摸不出来。薄子夏将合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颤抖地去抚摸她的面颊。
合德身上总是冰凉的,怎么都暖和不起来。薄子夏捧住合德的面颊,手又挪到了脖颈去。最恨合德的时候,恨不得就这样掐死她,可是如今合德就这样一动不动任凭她摆布,薄子夏才发觉合德颈项是这样的纤细,仿佛手中稍一用力,便会折断了。
“薄姑娘,既然你已经找到舍脂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林明思说着,起身准备寻路攀上去。头顶偶尔还有碎石细沙之类的滚落下来,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不宜久留。
“她还活着。”薄子夏低着头,头发掩住了脸,只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让林明思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莫名心惊。
薄子夏感觉到手下合德脖颈中的血管似乎在极细微地跳动着,她也无法确定究竟是合德还有一口气,还是自己的错觉。
她一定要带合德离开这里,就算死,也不能让合德埋葬在修罗道之中。
“我想带她走。”薄子夏这话起先说得很坚定,然而说到最后时已然哽咽,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眼泪落到了合德的面颊上。
林明思叹了口气:“何苦?罢了,我来背着她吧,你跟我走。”
他终究是没有拒绝薄子夏,返回躬身将合德拦腰抱起,扛到背上,从坍塌的废墟之上小心翼翼地踏过去。
薄子夏跟在林明思身后,又从袖中取出那个破烂的风灯。风灯熄灭了,成了破烂的一团,一如合德搭在林明思肩膀上那只垂下来的手臂。薄子夏觉得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啃噬着,疼得恨不得将心都剜出来。
“从修罗道出去后,你要去哪里?”林明思问。
“我要遍访天下名医,只要能救活她。”薄子夏失神地道。
林明思沉沉地叹着气,低声道:“薄姑娘,难的不是救她,而是等待。等到她醒过来,或者就这样死在睡梦之中。我曾经见过受了重伤昏睡的,最后就是这样死去了。他死去时,他的亲人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死亡何尝不是解脱呢?”
“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薄子夏近乎无礼地截断了林明思的话。
林明思略微顿住了脚步,欲言又止。然而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还是背着合德往前走去。薄子夏脑中尽是乱糟糟的一片,一会儿是厉鬼道灭门的时候,白袖萝催促她下山找人,一会儿又是她在严玉楼的住处床下发现严玉楼的尸体。这些血淋淋的景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两个走了不多时,便觉天光亮起来,林明思带薄子夏回到了严玉楼生前的住处。房中落了层灰尘,可见此处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林明思将合德放到了楼上的客房中,才去灶房劈柴生火烧水。
天色已经晚了。不知道在修罗道中过了多久,一天或是一个时辰。薄子夏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夕阳。河对面的街坊挂起了红灯笼,薄子夏这才意识到快要到除夕了。这一年过得真快,除夕一过,合德就要十九岁了吧。
她走上楼去看合德,脚步很轻,怕把合德惊醒了一般。
合德躺在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薄子夏大致查看了一番,合德身上都是一些皮肉伤,倒无大碍,只是后脑勺有一个大口子,血痂黏在头发上,还往外冒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