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殿中的气氛凝重得像是要让人喘不过气来。薄子夏握住合德的手,这是她在此处唯一的庇护。她又悄悄往乾达婆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乾达婆依然带着满脸的笑容,而白袖萝隐藏在阴影当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许久不见了,师弟。”凌令灵率先笑道,语气自然,颇有高人之风度。他向左侧稍微移了半步,薄子夏感觉到有阵热风从殿顶盘旋而下,擦着她的耳边过去。
“我非是你师弟。当年你将我逐出厉鬼道,如今又谈何师门情谊?”婆雅稚语气冷淡地说,他向右侧迈了半步,那阵风忽然就改了风向,有些细微的灰尘从殿顶落了下来。
“不谈师门,那就谈人情吧。”凌令灵说道,“你与我一人有仇,厉鬼道中几十条人命何辜?凌小五又何辜?”
婆雅稚冷冷地笑起来,笑声居然和合德有点相似:“我只问你一句:白瑜何辜?”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婆雅稚忽然暴起,速度如风,以弯刀攻击凌令灵胸口。凌令灵向后一避,却不料婆雅稚的刀锋原是幌子,实际上他腿脚挪动飞快,向凌令灵脚踝踢去。凌令灵知道来者不善,匆忙躲避不及,只能退而求其次,被刀尖从袖边划过。两人过了一招便各自后退数步,相互对峙着。
凌令灵袖子被划了一道口子,半边布条垂落下来,他却不甚在意地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笑得云淡风轻:“许多年未见,你的功夫长进不少。早知道天竺佛经有此神效,我当年也就不潜心专注道法了。”
“拜你所赐。”婆雅稚将左手的弯刀微微举起,指向了凌令灵。薄子夏在一边注意到婆雅稚的右手不甚自然地弯曲着放在身侧,才想起来合德曾经说过,婆雅稚的右手残疾,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凌令灵。
不待话音落下,婆雅稚再度持刀进攻。他意在试探,因此总有保留,然而更令薄子夏奇怪的凌令灵只防御,并不反击。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炸开修罗道的入口暗道进来究竟是来干什么?总不会想跟婆雅稚切磋一番吧。
果不其然,两三招后,婆雅稚向后跳出战圈,开口发问:“你并无杀意。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干什么的?”凌令灵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连站在旁边围观的乾达婆的笑容都被凌令灵给笑没了,薄子夏不由觉得心惊肉跳。尽管两人没有再度出手,但凌令灵无端笑得如此诡异,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一朵花了,总让她预感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不想被永远埋在此处的,现在都速速离开。”凌令灵这话是对围在周围的阿修罗眷属所说的,他同时解下了身上的包袱。婆雅稚起先一愣,随后亦道:“阿修罗眷属现在速速离开,分散于城中,不要集中。”
众人面面相觑,薄子夏凑近了合德,轻声问道:“怎么办?”
“现在还不能离开。”合德说,嘴唇几乎一动不动。
凌令灵和婆雅稚依然站在殿中相对,薄子夏望着他们的侧脸,感觉他们的表情非常骇人。听凌令灵方才的那句话,大概是想要玉石俱焚,所有先让留在此处的人先行离开。只是离开了这里,真的就能求得一线生机吗?
薄子夏抬头看了看四周,起先没有一个人敢动,后来有人开始慢慢往暗道中移动。有了第一人离开,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都随之离开。不多时,殿中留下的阿修罗眷属只剩下乾达婆、白袖萝,还有合德与薄子夏。
凌令灵的目光从留下来的人脸上一一滑过。当他与薄子夏对视的时候,薄子夏将脸转到了一边。尽管蒙着面纱,她却觉得凌令灵早就已经认出了她。虽然薄子夏自己把自己逐出师门,但面对师公凌令灵时,依然有些窘迫。
“我这些天将整座城,整座山头都走了一变。跟二十年前变化不大,可惜物是人非。”凌令灵率先开口,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起来,再没有之前那般瘆人的假笑。婆雅稚不说话,只是戒备地望着凌令灵。
凌令灵并无出击的意思,只是温柔地说着,他的语速很慢,好像一边说一边在回忆:“我们练过武的那片地,都长满了荒草,还有山后面的桃树被砍掉了。但是城里的变化却不大,连铺在地上的石板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可能因为还不到春天,河里面的水却少了很多。以往冬天最冷的时候河面还会结冰,有一年你下河捞冰,把衣裳都弄湿了。可是现在河面上一点冰都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婆雅稚显得不耐烦了,比之不耐烦,也许更多的是恐慌。凌令灵越是平静,他就越不知道凌令灵的来头,反正肯定不是过来叙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