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冲那个坐在自己前排的女生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应了句：“嗯，我就是。”

他一点也没有觉得难堪，也没有因为这些孩子投过来的带着点鄙视的目光而觉得自卑。在赵默心里，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卖煎饼果子是什么丢脸的事，他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了自己，养活了家里的弟弟们,这有什么可说不出口的呢？

生活的磨难让赵默早早地成长起来,也让他的心境被打磨的比同龄人要坚韧得多。明明他的年纪其实比周围这些同学只是大了一两岁，但是在他看来，这些都还是孩子,而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这么一想，对同学们的反应和小声议论，赵默就更不往心里去了。他自个儿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翻着书慢慢看着，虽然学起来有点吃力，但是已经比脑筋没开窍之前好多了。

上课铃声响起来，老师来了以后，教室里就恢复了安静，只是时不时还有学生会回头过来偷看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赵默。和赵默同桌的是一个瘦高个的男生，长得一般，看上去很机灵，叫李海滨。本来他一直在想法子和赵默搭话，现在却缩回了自己那边的课桌上，撇着嘴不再往赵默这边看。

坐在教室里的赵默看上去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连讲台上的老师都被这个安安静静但是却浑身透着股特殊气质的学生吸引得往这边多看了好几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放学，赵默推出老叔专门为他上学而又买的自行车跟着人流一块出了校门，然后就往家里骑。什么老师同学，什么课本试卷，都直接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要赶紧回家去，三娃肯定想他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建新揪着赵默东问西问，生怕他在学校里适应的不好。三娃坐在赵默怀里扭来扭去，腻腻歪歪地蹭着赵默脸颊和脖子，还老是故意把自己打着绷带的胳膊给赵默看，让他更用心地服侍自己。

边上看得牙酸的赵军打断他俩，问赵默：“哥，你高一上半年的课都没学过，现在能跟得上吗？”

“对啊，默子，要不我给你找个老师补补课吧。”赵建新给三娃的小碗里夹进去一块瘦肉，冲赵默说着。

赵默赶紧摇头，听说请家教很贵的，他又不像三娃和军子有那么聪明的脑袋瓜，也没指望自己能考大学，安安分分把高中念完就得了。要不是赵建新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连高中都不想念，他是真的对念书没兴趣，与其上学，他倒宁愿能早点找份工作去挣钱。

看赵默的样子，赵建新就能猜出来这个侄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侄子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也不能硬逼着来，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

赵军咽下一口饭，又换了个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块去医院看看莹莹姐啊？你们不是说她还没有出院吗？”

正在给三娃往嘴里塞肉的赵默想了想，问赵建新：“老叔，咱们是该去再看看莹莹姐了，顺便去医院里给三娃复查一下胳膊。再过两天军子他们就要开学没空去了，要不明天就去？”

“明天你不是还要上学吗？”赵建新说了句，看赵默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还是好好上学，总不能刚开学就请假不去吧。明天我带着三娃去医院复诊，军子跟我一块去就成。”

赵默闷闷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赵军眼睛发亮，满脸的跃跃欲试。这回要是再碰到大伯母，他肯定要给她好看。还有大伯，他也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不带他们一家子这么欺负莹莹姐的！

想的挺好，可是当他们第二天真的在医院病房里见到赵莹的时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躺在床上的女孩很憔悴，短短几天时间就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窝凹陷下去，一向温润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光彩。

幸好赵默没有来，不然看到这样的赵莹，还不知道要怎么难受呢。三娃跟着赵建新身边，探着脑袋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后就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黑沉的眸子敛下来。没想到他的精神暗示效果会这么好，原本只是想催化这个女孩对母亲长期积累下来的不满变成恨意，现在看来，她已经被折磨得快要被刻骨的仇恨完全吞噬了。

不知道这个性格软弱的女孩疯狂起来会办出什么样的事来？三娃摸了摸自己换上新绷带的右胳膊，低垂的眸子里盛满了冷意。

看到赵建新他们进来，赵莹坐起来，勉强冲他们笑笑，惨白的脸上满是疲惫。赵军一看莹莹姐这样哪受得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气冲冲地问赵莹：“莹莹姐，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她还逼着你结婚？”

赵建新给三娃搬个椅子过来给他安置好，然后拍拍赵军的肩膀说他：“别冲动。”他转头，问赵莹：“莹莹，怎么回事？这才几天，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我爸妈要闹离婚。”赵莹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这几天我妈一直在闹。”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都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闹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她的错，爸妈那么过了几十年，都是因为她的不懂事才会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妈妈明明是为了她好，舅舅舅妈都专门过来训斥她不知好歹；连哥哥嫂子都因为爸妈闹离婚的事而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还在医院里住着，可是来看她的家人，除了指责她，就没有一个问问她的委屈，真心实意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