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夜黑风高,正是做暗地勾当之时。
提高油灯,我照了照:“道长,马车都准备好了吗?”
云虚子打了个响指,从后面露出半张脸:“还有一辆没贴好,稍等。”
当初从上阳谷送来十马车嫁妆,后来耗去了一些,现在能搬回去的顶多八马车。我担心人手不够,正想多叫上几个人。但云虚子却摇着手指拒绝了。尔后奋笔疾书画了七张符,分别贴上后面七匹马。
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反正只要驾好最前面的头马,后面的马便会老老实实地跟上来,连踩到的马蹄印都是一处。
我惊叹不已,只觉以前太小看云虚子,这道士果然不是单纯的武林人士,还是个会旁门左道的神棍。
又记起之前他颠倒我们四人魂魄,以及用宝镜助我窥视千里之外的场景,手段可谓出神入化。我羡慕嫉妒恨,抬手肘戳了戳他:“道长,你有这么多手段,岂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云虚子难得谦虚:“不至于。纵使我习得方法,然而不论是窥天,还是逆天都极具风险,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天反噬。就像上次你用三清如意镜窥探千里之外的讯息,若不是有我在能及时叫回,你的魂识当场就要散掉。”
我吐了吐舌头:“这么凶险。”想起上次一口气睡了大半月,醒来后昏昏沉沉许多日,不禁心有余悸。
云虚子笑道:“我不过是一个修道之人,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我埋怨:“既然对你也没好处,那为什么还要换我们四人魂魄,害得我吃了好多苦。”
云虚子屈指敲过来一个爆栗:“你那点儿苦算什么,本观主比你更苦。你瞧瞧这雷劈的伤疤还在呢,疼死我了。”说着,大剌剌地扯开衣裳给我看。借着一豆灯光,只见他身前两道交叉的伤痕,焦黑翻卷,从肩膀一直延到小腹。
云虚子穿好衣裳:“背上还有两道呢,就不给你看了。你们每人不过接了四分之一的天雷,本观主可是接了四个四分之三。”
我郁闷:“既然对你无益,干嘛还要折腾。”
云虚子更郁闷:“你是假傻还是真傻?我为什么冒着被雷劈也要换,你现在还不清楚吗?”
我默然无言。曾经百般想不透云虚子为何如此做,然而自从得知这具身子有问题,我便隐约猜到一些,垂头丧气:“道长,我真的生不出孩子?”
“倒也不是。”我正要欣喜,不料他又道,“理论上讲,你有十万分之一的机会怀孕身子。”
我:“……”靠!这跟不能有什么分别。
“本来我是计划着换你和温婉,这样你和苏沐在一起,顾青等人也不至于阻挠,而温婉得了健康的身子和一众爱护她的同门,也不算吃亏。谁知她怀了身孕,你俩条件不对等,魂魄走差了道。”
我质疑:“那为什么还要写苏沐和楚江的名字?”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如果计划一失败,便立即启动计划二,不然你和温婉的魂魄找不到栖身之所,可就棘手了。”
“计划二事关四人,不是更困难?”
“你懂个鸟,计划一是永远置换,计划二是暂时交换,哪能一样?”云虚子抚向心口伤处,哀怨,“以后再不玩这种了,本观主差点把小命送掉。”
思及往日对他的误会,我心下愧疚:“道长,谢谢你!”谢谢你留下来帮我,谢谢你随在身边护我。每次有送命危险和撇不开的困难时,云虚子总会从天而降。一次两次还能当作偶然,三次四次便能猜出其中有缘故。
“宫盟主交代的事情我自然要办妥当。何况,”他按上我的脑袋,呵呵一笑,“我是你爹啊!”
我:“……”
上山之路漫漫,途中无聊,我攀着云虚子问东问西。云虚子倒也不嫌我烦,有问必答,不过他老噎我,让人好想吐血。
比如……
“道长,六师兄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呵呵,你这是要吃回头草,准备祸害宫盟主?”
“……”靠!
比如……
“道长,为什么我们要等一月才来搬嫁妆,早些了事不好吗?”
“刚捅死了他爹,苏沐正记恨着,你还想过来搬嫁妆?你是不是嫌命长?傻x!”
“……”泪目。
比如……
“道长,当初我不听师父的话,执意要嫁。如今闹成这样回娘家,你说师父会不会揍我?”
“会!”
“……”心好累。
果然被云虚子猜中,一月之后,苏圣的丧事已料理完毕,苏沐没了父亲又没了媳妇,受到双重打击,很是颓废,借酒消愁不问世事。而我们则趁这机会,暗地跟顾青交涉。顾青自然希望我离他家少主,哦不,现在是庄主了,越远越好,所以乐得把一切与我有关的东西都打包扔出去。
眼下已搬得差不多,只有一件比较犯难,即新房中的嫁妆该怎么偷出来?料理完苏圣丧事之后,苏沐便宅在那房间那院落不曾出来,而且也不许人进去,恰巧那间房中值钱的嫁妆最多,什么金首饰银配饰还有名人字画之类的全在其中,还有师娘特意送的用作传家宝的玉戒指,不拿回去无脸返娘家。
我推了推云虚子:“道长,你办法最多,你去。”
云虚子推了推顾青:“苏沐最敬重你,你去。”
顾青双臂抱胸,淡定地看我:“你的东西,你去。”
三人相互推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猜拳!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去。卧槽,这游戏玩得是心理战,我如何赢得了这两个高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