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撑在扶栏上，扶栏被仔细擦过，朱红色斑驳出陈年的痕迹，另一只拿着书，看书的时候低着头，于是他最先看见的就是她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后颈。

他站在那儿，看着她看完一页之后，才肯将撑着头的手放下翻过一页，然后又撑回去，整个身子软而无骨，倚在柱子上，如此不肯多作一个动作，翻看了三四页，白陵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的画面，曾在他记忆里出现过，他此生还未对哪个女子动心过，却在出门散步无意间撞见的一个看书的背影，两个翻书的动作里，心里一动。

还没等他犹豫是就此走掉还是过去一睹她真容时，越清河就念出了那句“愿我离欲命终时，尽除一切诸障碍，面见彼佛阿弥陀，即得往生安乐刹”。

听到她嗓音的那一瞬间，白陵不肯置信，居然是她。然而心里却又暗暗庆幸，也许是因为，早就猜到了，是她。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张嘴就念出了下半句，还走上前，和她四目相对时，她眼里绽放出的惊喜，让他突然很庆幸，他同样看过这本华严经。

“你不相信么？”越清河有将谎话说得很真的本领，她仰着自信的脸，话语里满满都是些许的得意“八公主年纪虽小，但是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了，我是公主身边最信任的宫女，你可不要小瞧我。”

听到这样骄傲的话，不知为何，白陵笑了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于是又看到对面的“公主身边的红人”用些许痴迷些许惊艳的眼神看着自己。在心里默默回想着仅有的几次见面场景，和她的这套说辞很吻合，白陵便点头，道是。

一时间气氛松弛到最佳程度。越清河也没心思看书了。盯着他的衣服问东问西，又问起他的职位。

“你说你本来在太常寺，然后出来散步，也就是说你开始是在工作咯？你这身衣服是统一发放的么？你工作主要做些什么事啊？”

越清河将书放到一边，逮住他问起来。白陵一一作答。越清河胆子更大了些，也许是因为这人四处无人，又也许是以为她早就想问这些问题，便肆无忌惮了。

“太史？那是做什么的？”

“是个闲职，主要编篡史书，校正古书中的错误之类的。”白陵坦然回答，他已做好面前人疑问为什么一个春闱科考状元却做这些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越清河惊喜地扯住他袖子：“是吗？也就是抄书咯？刚好我也是诶，我也经常抄佛经！”

“你……抄佛经？”

“那个，因为太后娘娘礼佛，也就让公主皇子们经常抄佛经，公主还小，抄不完的时候我就帮着抄啊。”越清河说谎说顺溜了之后眼皮也不眨一下，“亏了这抄经书，我认识了很多字呢！”

越清河洋洋得意，然而白陵却变了脸色，“你……之前，不识字？”

“是啊。”越清河从容答道。

白陵稳住心绪，不让越清河看出异样，笑道：“我知道了，你说过你是越国人，所以你是只认识越国的字，不认识晋国的字，对不对？”

“不是啊，越国的字我也不认识啊。”

“……”

“怎么了？”看着白陵突然就陷入了沉默，越清河不禁猜测道：“你不会是在嫌弃我不认识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