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庭院里静穆,连越清河都感动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丞相啊,忠心耿耿,清廉无比。
还是束月打破了宁静,她平静地问“如果没有记错,你是叫阿福对吧,”
叫阿福的少年呜咽着点了头。
“听说你是被丞相赶考那年在路上捡来作书童的,这些年在丞相身边跟着,想必对丞相的救命之恩礼遇之恩一直感激着,是吧。”
阿福哭着说“当年要不是丞相大人救下我一命,恐怕也没有阿福这个了,这些年丞相一步步走到今天,始终对把阿福当弟弟看待,不曾亏待我丝毫,却不想就这样去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说得极是打动人心催人泪下。
越清河在心里已经把丞相这个人的形象进一步升华成十大好人了。
“果然如此啊,那么为了给自家主子报恩,自然什么话都诌得出来了。”束月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嘲讽。
“束月姑娘,你!”阿福似乎非常悲愤。“你是说我诌了这些话来骗公主尊上,若是不信,大可进去一看,丞相他,他的身子还没有冷……”说着又是哭声。
一时众人嘘稀,为这一对良臣忠仆感动。
越清河也感动了,抱怨束月为何追着不放,人都死了,还问这些作什么,咦,人死了,为什么束月说的好像不信一样?
“今日这出戏精彩,我替公主谢谢你们还没冷掉的丞相大人。”
束月嘲讽,接着重新握住越清河的手,道:“公主站得久了,乏了,潇风,走罢。”
然后还没等越清河反应过来,就被重新塞回了轿子,又摇摇晃晃地走上了返回越宫城的道路,而这时,天才刚刚亮。
等越清河揭开本来应该由未来夫君揭的红盖头时,入眼的还是熟悉的鎏月宫中布局。她被束月送回寝宫,坐回床上,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想了半天想了没清楚,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想这样的问题,于是把嫁衣脱一脱,躺回去继续睡回笼觉了。
鎏月宫正殿,青幔叠帐,绕玉横梁,冷香轻萦。
束月着一桃红的喜色宫装,腰封出缀一同心如意结,面容却未因这暖色的装束而添些喜色,入了殿内,缓步轻行至殿中的长案前三步处,就着可鉴人形的青石地砖跪下去,轻声道:“公主殿下,丞相他,卒了。”
清河公主神色漠然,此刻正坐于紫檀木案前,衔珠金凤簪只浅浅地挽起一小束,乌发如瀑泻在一袭流云图案的白色三重衣上。倾城的容颜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她一手把壶一手执杯,正为青瓷茶盏杯中续水。闻此言,手微微停顿,在即将杯中水即将溢出时适时地停下。
放下白玉茶壶,漠然的神色间微微带些意料之中的淡然,道:“起来吧,本宫已料到这个结果了。他心有芥蒂,是不会娶仇家的女儿的,又不能抗旨,索性一‘死’。”
“公主。”束月垂眉,低沉的声音。语气里有千千万万的未尽之意。
眉目精致的清河公主嘲讽笑道“不过,他以为本宫会真的嫁给他么。”束月知道她指的是嫁给孟丞相的是假公主。
然而公主还是叹息一声,似乎为失去了这个对手感到可惜:“只是这么完美的计划没人拆穿了,也枉费本宫一番心思。越国……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束月静美的脸上流露出不安:“公主殿下,越国的丞相甍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清河公主看了束月一眼,洞悉了她的不安来自何处——越国扬名九国的顶梁柱丞相大人死了,越国的形势更加岌岌可危,如此一来,晋国的求亲,不得不答应了。
清河公主放下杯子,起身绕过案几扶起跪着的束月,神色恢复一贯的清冷寡淡:“既然甍了,那就发丧,越国好久没有大事发生了,就让那些爱戴他的拥护他的,为他哭上一回。”
束月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公主就这样放过丞相?”
清河公主脸上划过一丝决然:“为了一己私仇而置一国同胞不顾放弃在祖国的一切,身份,地位,荣誉,权力……这样的人,我们留又有何用?”
束月点点头,示意明白了,迟疑了片刻,道:“不如让束月代替公主出嫁罢,毕竟服侍公主多年,是最知公主脾性的人。”
清河公主想也不想地打断:“不行,本宫身边的人里,你是最合本宫心意的一个,你若去了,本宫会不习惯的。”
只有在这时,年仅十七的公主才露出和同年人无异的丝丝执拗,将束月当作自己的独有物霸占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