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嗯,这名字好记。”老人把脸迈向肖素白,咧了咧说:“是柳根收留了俺爷孙俩,他可是个大善人嘞。”
肖素白听了老人的话,望着柳根。
柳根点点头,意思是老人说的是真的。
“大爷,你贵姓?今年高寿?听口音,你也是北方人?”柳根看到老人并没像中午那样吃得多,用勺子,很小心的小口喝羊肉汤,小姑娘倒是胃口很好。
“俺姓韩,叫韩贵,今年六十七嘞,俺老家是山西的,从小双目失眠,跟老家一个拉二胡的老人,学过手艺,父母亲过世后,便出来流lang了,兄妹们嫌俺累赘,俺也不想听他们冷言冷语,从三十几岁出来,已经快三十年嘞……”
柳根和肖素白静静地听老人讲。
“那雪是……”柳根看小姑娘一眼,他还以为是老人的亲孙女,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雪是俺捡的。”韩贵放下勺子,深深叹了口气,讲起了往事:
“那是俺在北京流lang时的事嘞。”老人表情凝重:“五年前的冬天,北京下的第一场雪的那个夜晚,俺睡在王府井大街两栋楼之间摆放垃圾桶的角落里,寒风呼呼的,我的脸感觉到,那晚的雪下得很大,一直在飘啊飘,像是要把北京城给冰冻住一样的冷,大概凌晨三四点钟,街道和商铺早已没人了,俺忽然听到寒风呼啸声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俺尽管眼睛不管用,但耳朵灵着嘞,孩子的哭声,凄惨得很啊……俺心想,这大雪天的,怎么会有婴儿啼哭呢,孩子的娘难道也不管心疼……可那孩子一直哭啊哭,于是,俺又想,肯定是被娘遗弃的孩子,一想到被娘遗弃,俺的心那个疼啊……裹着破毛毯,朝啼哭声摸索而去……”
老人停了一下,又深深叹了口气:“唉……要是俺眼睛管用,也许雪就不会变成哑巴嘞,都怪俺这不争气的眼睛啊……当俺越来越离婴儿啼哭声近的时候,听到的哭声也越来越小,平常人只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便能找到孩子,可俺却花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能找到孩子……孩子的哭声忽然没了,俺还以为冻死嘞,正在俺为自己眼睛不争气懊恼时,也许老天爷不想让这个孩子死去,俺听到噗的一声,像放屁那样的响声,就在俺的右手边,俺走了两步,脚踢到一个软乎乎的包裹样东西,俺心想,不管死活,应该看看,蹲下用手一摸,孩子的脸还呼出热气,鼻子闻到一股臭味,才知道那声噗的响,是孩子拉屎嘞……就这样,俺抱起不再啼哭的孩子,裹在破毛毯里,捡下了她的命……俺不知道孩子哪年哪月哪日生的,也不知道叫啥名,便自己给她起了个名,因为是大雪天捡到的,起名叫她雪,跟我姓,韩雪。”
柳根和肖素白早已听得泪汪汪,韩雪也泪流满面。
“韩雪她既然能哭,说明应该会说话呀。”肖素白韩雪抱进怀里哽咽着说:“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
“姑娘说得是,俺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后来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一年两年,不仅没听到她开口说过话,也没听到她哭喊出声过,俺问过能看见的人,都说孩子长得挺好看的,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但就是不会说话,俺便带雪去医院,医生检查完,听了俺的讲述后,说孩子很可能是声带冻伤了,以后要是做个修补术,也许能开口说话,俺问手术要多少钱,医生说的数,把俺难住了,要好大一笔手术费嘞……俺这些年,卖艺挣钱,就想把钱挣够,给雪把手术给做了,可……唉……去年,俺爷孙俩到了南海,几年攒下的钱,有天晚上,被贼人给抢了……两万多块呀!要不然,今年也该够雪做手术的钱嘞……”
肖素白在老人讲述过程中,早已哭得不成人样,把眼镜取下放在茶几上,一个劲的用纸巾擦眼泪鼻涕。
柳根双眼噙满泪花,双拳握得关节啪啪直响,牙齿咬得嘎吱的叫,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这帮杂种!不该活在这个社会上!”
老人又接着说:“那天贼人抢,雪被吓坏了,好多日子,都在瑟瑟发抖,尤其到了晚上,根本不敢睡觉,总是躺在俺怀里发抖……”
肖素白哭着埋怨的问:“那你干嘛不把雪送到孤儿院!干嘛要把她带在身边?”
“没人收留啊!”韩贵老人无奈的说:“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到孤儿院,希望有国家来收养雪,给她把手术做了,让孩子将来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可是……人家用各种借口推脱……唉……像雪这样被遗弃的孩子,不被孤儿院收留的,还很多……大部分都被人拐了,本来健健康康的孩子,硬是被那些没良心的给折磨成残障后,逼着在大街上要钱……俺最担心的,便是雪被那些没良心的人给拐走……现在遇到柳根这样的大善人,有个安全的落脚处,俺死也瞑目嘞!”
韩贵老人说到这里,用手按住肚子,汗珠从额头渗出,面色苍白。
“大爷,你怎么啦?”柳根发觉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韩雪也从肖素白怀里挣脱,一双小手去抱住韩贵老人,泪眼汪汪的望着柳根,那是求助的眼神,柳根能看懂。
“俺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肚子一阵阵刀绞样的疼……活不长嘞……”韩贵老人强忍住痛的抬起头回答。
“走,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柳根说着,蹲下身,背朝韩贵老人,双手拉起他的胳膊,把他背在身上:“素素,你照看好韩雪。”
“根哥,我们和你一起去。”肖素白拉起韩雪的小手说,跟着柳根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