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民上班了,王单也走了。家里只剩了罗迅自己。房里很静。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自从那天去了医院,知道自己得了那种奇怪的病,罗迅就开始心灰意冷了。赚钱,赚钱,还是赚钱!自从掉进赚钱的坑,每天拿回了大把的钱,就像一辆上足了油的汽车,再也停不下来了。
买料,讲价,找厨师,各处找关系雇干活的,有时人员不够,她就要顶上去。收款、接待、上机器切肉、抓盘、刷碗,火锅店的三百六十行,她哪样没干过?
而且为了形象好,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理发店染发。后来听了理发店小老板的话,说发根还有白的,就改了半月一次。
还有被动吸烟。她原本是很讨厌烟味的,锡民为此还戒了烟。但饭店那种地方,你不让吸烟,那些吸烟的客人还会来吗?他们不来了,不是带走了一大片客人吗?她常常让烟熏得喉咙发炎,不得不长年含着利咽片,含得口里腥苦……。
走出医院,罗迅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不能再干了,回去就收手,兑出去,挣个房租费就行了。
但回到火锅店,看见了装潢的像模像样的店铺,看见了满屋子的客人和每天几千元的收入,又想继续干了。谁会怕钱多咬了手呢!
罗迅在想:要赚钱,还不想得病,那就是要离开那个环境,在家里遥控。离开那个环境,该怎么运作呢?
罗迅吃了点粥,就开始熬中药了。熬药的罐子是按照中医大夫的要求,在超市里买的高档熬汤罐。
“虽然贵了些,但它把握,高档的价格可以保证高档的产品。我知道用有人路边五元价格汤罐熬中药吃的亏,病没好,倒损害了肝,得了肝硬化。”
中医大夫的话罗迅记住了。再贵怕什么,保证没毒才是主要的。
很快罐子里就有了响动,氤氲的雾气也从壶嘴上飘出来。苦丝丝的,还不算难闻。
她回到饭店,把有了病的事大体告诉了大家。但将大夫分析的原因隐在了舌头下。她说出为什么得病,还有将来会得白血病,饭店还会留住人吗?为今之计,就只能像三十六计里支的招:瞒天过海了。
用计是狠毒的,只能用在不共戴天之人身上。但屈之林有他的说词:“谁不愿自己活得好呢?要活得好就要有人活得不好。就像打麻将,三人输一人赢。你愿做那个输的还是赢的?”
是啊,谁都想赢。但那输的呢,该多可怜!
吕臻就是个输家。
但在和吕臻接触后,罗迅却觉得她是个好人。她不该输。
罗迅过去是做销售工作的,除了报销时填个单子到财务去领钱外,还知道开工资要去那里。那个上了铁栏杆和安全门的财务部门在她的心里既神圣又神密。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走进如此神圣的殿堂,做上那么神圣的工作。
她来报到后,大家都知道她是后门来的,对她不冷不热的。她的第一份工作是记账,办公桌被摆在吕臻的桌子边。她像个刚上学的学生,什么也不会干。
不会用账本,不知道该往哪里下笔,甚至不会拿财务上专用的沾水钢笔。人人都看出了屈经理的居心,只吕臻不在意,耐心的指点她,还找了本她读书时的教课书给她看。
只要罗迅问到,她没有不回答的。不会的,有疑问的,她都会耐心的解释。她像教一个学生那样从头教她,她学习起来也很认真。
“吕姐,这里说会计是决策者的管理员,是把关员,难道会计比副经理还重要吗?”
“吕姐,这里面说要给决策者提供准确的信息,那么信息是什么,是信件吗?要给经理写信吗?”
……。
不上道的问题问得吕臻直眨巴眼睛,出纳员在一边偷偷的笑。
“别笑。她过去没做过,不明白是正常的。”
吕臻斥责着出纳,给她讲解起来。
罗迅这么给吕臻当了半年多的学生,直到她能拿起记账工作。
后来,当屈之林知道了情况,沉吟了半响,说:“她明明知道你是来代替她的,还要这样无私的教你,看来她真的是一个没心眼的人。我就不懂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到底要什么。”
其实不懂的人是罗迅。她不懂屈之林为什么不满意吕臻,不懂屈之林为什么要换掉一个这么既有学问又尽职尽责的心眼并不坏的会计。如果在她的豆制品厂,厂长会把这样的会计当成宝,树为全厂的典型和样板。
让罗迅不懂的还很多。
最不懂的是屈之林和吕臻的关系。一个公司的,又是一个经理一把手,是‘决策者’,另一个是会计,是‘给决策者提供信息的人’。就像他们厂里的厂长和财务科长的关系一样,须臾也离不开。但他们并不是。
自从给她安排好工作后,之林再也没来过财务科,连他出差拿旅费,也是打了电话,让她将钱给他送去。
而吕臻也是,开资需要之林签字才能发,她不亲自去找他,打发出纳去签。如果发生大笔的业务,需要动钱,之林都交给和吕臻关系较好的于副经理去办,也就避开了吕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