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大战的结束,都有一连串的手尾要收拾,还会造成相当程度的势力更迭,这点在当前的司马家,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老令公伤重,得要养上一年半载,纵使伤愈,本就年老的他,气血已衰,必须要正视下一代接班问题,但百族大战与最近的这场云岗关之战,司马家的第二代基本伤损殆尽,地阶的伤亡情况尤重。
相比第二代,第三代基本都还没有那个威望去接班,这并不是司马家没有人才,基本放眼整个帝国,七大家族中,别说二十几岁的这个世代,就算再年长十岁,也还远摸不着家主宝座的边,如武苍霓这般人物,完全是异数。
一路追随而来的云岗关旧部,对于当前情势满是兴奋与期待,如若武苍霓上位坐正,长久以来的那股窝囊鸟气就能一扫而空,对于他们的这些想法,武苍霓只觉得不可思议。
“司马家人恪于形势,不得不在战时把指挥权交给我,又不是真心服我,这位置就和火山口没有两样,尽快归还不属于自己的权柄,这才是保身之道,如果不是令公与枯荣长老一再要求,我肯定有多远避多远,上位坐正这话……从何说起?”
对着面前的几名旧部与亲弟,武苍霓面色严肃地说话,模样相当狼狈,她在战时受的伤,除了不老仙那名盟友的几击,就是托尔斯基所激发的九幽秽气,虽然有天阶强人救治,又施用了大量绮萝香,却还是有不少皮焦肉烂处,必须缠裹绷带,慢慢疗养。
在司马令公的裁示下,大批关于灾后重建、百姓安置、军务处理的公文,雪片般堆到武苍霓面前,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有意将家族大权交付的举动,考虑到司马家小辈见了这幕的妒恨与猜忌,武苍霓真心想要拒绝。
但这显然不是能推拒的时候,摆在眼前的事实,眼下唯自己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如果自己推拒,事情就要搁置,大批百姓无处栖身,食宿都成问题,将士们也没法接受治疗,整个局面根本是摆着烂……难道就为了旁人对自己的看法,要置大局于不顾吗?
“司马家人太不识好歹!”
武战豪愤然道:“阿姊妳为他们做得够多了,这一战妳舍生忘死,都伤成这样,仍没得休养,苦苦替他们卖命,他们一点也不知道感恩,还这样猜忌于妳,我真想抄家伙把这群没天良的东西都杀尽了。”
“哦……”
武苍霓停下签批公文的笔,看了自己亲弟弟一眼,低下头继续工作,随口道:“西北我是待不下啦,后头我回武家去,难免要改嫁或招赘,他日身死沙场,帝国派我丈夫驻守神都,节制虎踞军务,你愿支持他吗?”
听见姊姊终于开口要回武家,武战豪着实欣喜,但听到后半截话,不由得呆住,思索道:“这……如果同是我们武氏中人,一些表亲什么的……”
“哪来这么多假设?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姓啥都有可能,就是不会姓武,你知我最反感同性通婚,纯化血脉那一套!”
武苍霓正色道:“无论他是哪家人,我都希望你们能精诚辅佐他,就像我还在生一样,最好能给他足够的尊重,让他取代我,接下武家大权,如果能辅佐他登上家主位,保护武家,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里,虽然已经明白姊姊的意思,但想像到那可能,武战豪还是忍不住脱口道:“断无可能!姑且不论阿姐妳能否登家主位,虎踞郡是我武家多少年经营的祖地,怎能交到一个外人手里?这……这不全乱套了吗?”
话出口,就像意料中的那样,武苍霓搁下笔,凤目炯炯地瞪过来,“如此说来,你和司马家的人一样丧尽天良,要不要也找个人抄家伙把你们杀尽了?”
“阿姊,这怎么能一样?我们……”
话到一半,化为一声叹息,武战豪也不是笨蛋,面对的又是武苍霓,知道强辩无用,扪心自问,自己和司马家人确实没什么不同,涉及千百年来传下来的祖业,誓死也不会让外人染指,那与个人胸襟无关,是祖祖辈辈流血流汗留下的基业,只要有点血性,就不容外人沾染。
“阿姊妳太为司马家说话了……”
“我是司马家媳妇,替他们说几句公道话很应该,不然,难道你们还真以为我要替武家占夺司马家基业,在西北插旗吗?”
“虽然家族里是有这意思,但妳六年里不知挡过几次本家的明谕、暗令,还和一些叔伯闹得很僵。”武战豪苦笑道:“妳为司马家做这么多,又如何?他们还不是……”
“你做什么事,都不是为了心安理得,是为了求旁人看见与意见的?我自做我的事,他们什么态度与想法,我管不着。”
武苍霓道:“还是那句话,换了是你,我那不存在的赘婿若也这么做了,你会感恩戴德,还是觉得他不过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