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瑜捏着石勇送进宫的休书,看着上面石勇罗列出的何氏罪行,忍不住轻笑起来。昨夜石勇未杀何氏,她虽然心中愤然,但觉得石勇对何氏还算有些情意,并非一无是处。但如今看来,她的这个父亲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为了何氏杀了她的母亲,如今又为苟活杀了何氏。
而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石青瑜的父亲!难怪她的心肠这样冷硬,这大约源于她的父亲。
石青瑜慢慢的就笑出声来,似乎她发觉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慢慢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笑得倒在榻上,几乎直不起腰来。
许久,石青瑜才慢慢止住笑,轻轻拭去眼角笑出眼泪,靠着软垫坐在榻上。她的眼帘低垂着,遮住了她渐渐变冷的眸光。
这一年,京城中人是闻着血腥味儿过去的。
仲家全族被杀,起初让百姓都跟着胆战心惊,唯恐他们被牵连,致使人人草木皆兵。天一黑就锁门闭户,白日里也不敢大声说话。
随后百姓见没有一巫蛊百姓因仲家被抄受到牵连,又见石青瑜连仲家仆人都没杀了几个,她不仅将仲家族中的大多数奴仆婢女都免罪,还除去他们的奴籍,优先将仲家田产先分给仲家现存的奴仆婢女,随后才将仲家剩余的田产按户分给百姓,京中百姓见石青瑜不是滥杀之人,才都安下心来。
等到过年时候,石青瑜又下旨公告天下,仲家家产均搜刮民脂民膏所得,所以不收归国库,还富于天下。仲家掌管户部数年,族产丰厚,石青瑜将仲家其他家产折成粮食铜钱,于年前分发给全国各户,每户可领铜钱一吊,黍米、白面各一斗,猪肉一斤。即便是街头乞丐,也可每日到府衙门前领取白粥。
普通百姓都知道士族富有,却不知道士族竟然富有到可养天下的地步,他们心中因分得田地钱粮而欢喜之余,也对士族的怨恨更深。心中都巴望着能够再除去一个士族,让他们再饱食一顿。这种欢喜之情,很快就将仲家全族被杀的血腥遮盖下去。
玉容骑在马上,嘴里叼着根草棍儿,歪头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一边是正在被砍头的仲家族人,一边是欢天喜地的普通百姓。他还是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往常那个会温声唤着他“玉小郎”的温柔女子,也是手掌民众悲欢喜乐的太后。她可以顷刻之间覆灭一个家族,也能转瞬之间造福一方百姓。
如今太后石青瑜是他的后台,后台势力日渐强大,按道理说他应该开心的,但是他心中却没丁点儿欢喜。玉容也想不出他为何不欢喜,想了许久,就轻叹了口气,拧起眉头。
“大哥哥,你不要难过,我给你吃饼。”
玉容寻声看去,就见一个四岁左右饿得面色蜡黄,陌生的小丫头,站在他的马旁,正举着个脏兮兮一块脏兮兮的饼对他说话。见到玉容低头看她,那小丫头立即涨红了脸,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饼,小声说道:“大哥哥,我这里还有……”
玉容见状轻轻一笑,他这一笑,引得旁边几个排队领米粥的男女都忍不住顿住痴痴的看他。若是王公贵族这般看他,他早已一马鞭挥了过去,但如今他却依旧笑着,从怀里掏出块银子,弯腰交到那小丫头手上,之后驱马转身离开。
到玉府门外,玉容如以往般翻过高墙直接跳进玉家,他先去看了他的那对侄儿,后听得玉彦回府。玉容就笑着去见了自家兄长,遣走婢女后,直接对玉彦说道:“哥,过了年,我打算去太后身边做护卫。”
玉彦卸掉身上的铠甲,转头看向玉容,皱眉道:“你这个性子,如何能到太后身边?莫要添乱惹事了。”
玉容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笑道:“过完年,我都已经十六,也该为家中分担一些事了。如今侄儿们尚幼,不便出门,我到太后身边正好。总比太后提及侄儿,再让哥哥为难。”
玉彦这才明白玉容是什么意思,玉容这是想要到石青瑜身边做人质,来换取石青瑜更大的信任。玉彦他身为禁军统领,知道石青瑜是如何对待仲家与那些胆敢违背她心意的官员。石青瑜想所有人证明了,胆敢反她石青瑜的人,会遭受怎样惨烈的下场。
如今玉家只剩下继续忠于石青瑜这一条路,现在玉彦掌管禁军,石青瑜又已向他暗示有意让他接管西北大军。能让他接管这么大的兵权,就是石青瑜对他的信任。为了维系这种信任,玉彦只能尽量表现出他的忠诚,若他被派到边疆,那方子蘅与他们的孩子就只能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