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四两口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从看到那块碎布时,张梅花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晚上就在给儿子补衣裳,补的就是一件破了一块的土蓝色衣裳,而儿子告诉她那是他在外面被马车挂了一下挂破的。至于肖四,他倒是没留意儿子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春心找到那件破了的衣裳后,他也回过味儿来了,看来这事儿竟然是儿子干出来的。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急个什么劲儿?”春心冲着肖天福耀武扬威,顺便把那件衣裳铺到地上,自己跳上去踩着,“我只是骂锯断椽子的人,那个锯断椽子的肯定是个下流胚子,注定人见人嫌弃,跟过街耗子一样,你想想啊,连自己做了的事儿都不敢认,这种人还算是个人么?谁能看得起这种没担当的人啊?这辈子肯定都是个抬不起头的垃圾……”怕被人看不起是不是?那我就专挑这处踩。
肖天福的脸已经气得通红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冲动的时候,更何况做了亏心事已经悬了一整天的心了,这会儿被揭穿不说,还被人揪着最无法忍受的事情臭骂,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跳着脚吼了起来:“我锯断的能怎么样,关你屁事啊,轮到你来放屁了啊?”他本以为没有全部锯断掉,怎么也要过段时间才会塌呢,到时说不准他已经回学里了,这事儿跟自己就扯不上关系,哪知道竟然突然下起大雪来。
啧啧啧,这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呢,都读成屁了吧?春心也不继续追击了,只是洋洋得意的看着肖四两口子。
肖四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扬手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儿子扑倒在泥水里,这样也不解气,又冲上去重重的踹了几脚,直到张梅花尖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他,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只是张梅花虽然拦住了自己男人,但一看倒了的猪棚,还有断了腿的猪,她心疼啊,真是疼的跟针扎似的,忍不住也上去揪着儿子拍打了几下,边打边骂:“你个作死的小东西,老娘养头猪容易吗,你鬼上身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你弄塌猪棚干嘛啊!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好吃好喝的供养你,你还不让人省心……”
这也是春心很想知道的一件事,好端端的,肖天福干嘛要弄塌自家的猪棚,看这情形,似乎肖四和张梅花都还不知道的样子,总不能是那小子自个儿偷偷的打算讹诈他们家吧。
“走。”步飞皱眉,那妇人好吵,既然不能杀,那便走开吧。真是奇怪,为何这丫头骂人时就不觉得吵得那么难以忍受呢?
“等等啦。”春心连忙拉住步飞,免得他真抬脚就走,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是大大的危险啊,一边留意着那一家三口的动静,她一边小声哀求,“等一会人,就一会儿好不好,看完戏再走。”她非要知道肖天福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可。
看戏?这有什么好看?视线落到揪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上,步飞抿抿唇,点了下头。
这件衣裳,确实不能再要了。
靠山不走了,春心也松了口气,继续看向闹成一团的肖家三口。
被自己亲娘哭打的满心烦躁,肖天福一把推开了张梅花,他如今可不是四五岁的小鬼了,只要有心,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推开一个妇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梅花跌坐在泥水里,自天上落下来的雪片纷纷扬扬,但落入那一片泥泞中顿时就看不到了原本的雪白模样。
“养猪养猪养猪!你当我稀罕啊!”肖天福瞪圆了眼睛嘶吼起来,“你知道人家都笑话我什么吗?人家一提起我都说我是养猪的!说我根本用不着念书,回家养猪就行了!你看看有哪个住在城区还在家里养猪的?丢不丢人!一天到晚臭烘烘的,让你别去学里看我你还非去不可,生怕人家闻不见你身上那股猪粪味儿是不是?!哪次你一走,人家都得笑话我是猪倌,人家都看不起我,人家都说我是养猪的,不配读书,读书是糟蹋圣贤书……”吼到最后,肖天福蹲下抱头大哭起来,“没人看得起我,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们,他们也不会笑话我,谁要你们好吃好喝供养了,都是因为你们,我一点脸都没有,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才想弄塌猪棚好让爹娘不能再继续养猪么?这样,就没人说他是养猪的了。春心眨巴眨巴眼,虽说她看肖四这两口子很不顺眼,可这个时候,她倒平白生出了一丝同情来。
费尽心思望子成龙,结果却换来这种下场,恐怕他们两口子都没有想过吧。
步飞仍旧不解,他看了看春心,又看了看肖天福。养猪的怎么了?为什么会抬不起头?虽然猪圈真的很臭,可这跟面子有什么关系?他发现只要跟这丫头在一起,他总会遇上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
“呐,走吧。”春心忽然就看够了热闹,扯扯步飞的衣袖道,“估计娘他们也该谈完了,回去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