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佑谦愣了下,随即露出了笑容,知错而能改,尚未晚矣。
“不过呢,”春心慢悠悠的补充道,“我们应事先说明白,即使大壮哥哥来了我们家,吃喝少不了他的,但我们家的房子铺子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三叔急了,脱口而出道:“胡说八道!大壮既成了你爷爷的亲孙,怎会跟他没有关系?你这小丫头别妄想霸占大伯的家产。”
到底谁要霸占别人家产啊?春心撇撇嘴,继续说道:“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如果大壮哥哥来我们家,不沾手我们家的家产,我也绝不会沾手的,说句不孝的话,若是我爷爷哪年真的去了,这房子铺子我一片瓦都不留,全都折价变卖了救济穷苦百姓,这样总不会以为是我想要独占家产了吧?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那就让大壮哥哥来我们家吧。”
众人脸色各异,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过了半晌,二叔祖强笑着开口道:“大哥,你就由着小春这孩子胡闹?这还当着知县大人的面呢,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可不能让她任着性子胡说八道啊。”
谁知春和却突然说道:“小春这话说得倒也不差,医者悬壶济世,我一辈子行医,将来这家产全都捐出去也算是积了阴德了,她是个善心的好孩子,不枉我这些年来教导她。”
梅佑谦难以置信的看着春心,他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本以为是妄图独占家产而断绝一家香火的恶毒小女孩,此刻竟说出如此一番言论来,让他怎么能够相信。
“不信?”春心冲梅佑谦得意的挑挑眉,“你哥哥就是知县老爷,那就请他做个见证吧,我爷爷过继大壮哥哥,三叔祖一家,包括大壮哥哥在内,任何人不得插手我家的房产药铺,待我爷爷百年之后,一应家产全部折卖救济穷人,一个铜板都跟其他人包括我在内没有关系,如何?”说着,她将视线转向一旁狠狠瞪着自己的大壮,冲他露出了挑衅的得意笑容,“大壮哥哥,你可听好了,你可以来我家,可我家的方子铺子全都不是你的,你将来想要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去赚明不明白?而且,你要孝敬我爷爷,要给他端茶送水,要给他捏肩捶腿,要给他养老送终,但你不许从我家拿走哪怕一个铜板——”
她话还没说完,大壮就忍不住了,跳起来骂道:“你个死爹死娘的赔钱货,我做了大爷爷的孙子,房子铺子都是我的,你给我等着吧,到时直接把你赶大街上去,还有你那个寡妇娘!”
“矮油,你说这话没用,反正你爹娘都不想要我家的东西的,你想要有什么用,他们不想你就来不了。”
果然,二叔祖还没来及喝止,大壮就喊出了让他无法分辨的话来:“谁说不想了,不想我会来吗?我娘早就跟我爷爷说好了,到时城里的铺子归我家,房子归——”
他话还没说完,三叔上前一个耳光将他重重的抽倒在地。
不过,那些话已经足够让人听得清楚明白了。
“大哥,你别多心,大壮这孩子还小……刚……刚那是乱说……”
在春和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三叔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唉,她堂堂一个成年人竟然沦落到要用话去挑拨小毛孩子的地步了,真是可悲啊。可只有这种没什么脑子的冲动小鬼才容易诈出真话,就算是没什么成算的三叔祖和三叔那两人,她三言两语也敲不出什么来的。瞟了一眼满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梅佑谦,她心里忽然舒爽起来,不是说他们都是好意,是我贪心太多么?这下看清了吧?
“二弟,三弟,铺子给三侄儿,房子给谁?大哥年纪大了,耳朵不是很灵光,没有听清,能跟大哥说说么?”春和冷冷的看着两个弟弟,即使知道两个弟弟有心谋算他这点小产业,却没想到竟然会做到这等地步。大壮那孩子说小春什么?死爹死娘!他年幼无知,这些话自然是从旁人口中听来,而那些“旁人”……
“大哥,真的是误会,你听我说……”二叔祖还要挽回,只是一时之间却寻不出话来,不由得对三弟这一家子恨得咬牙。
春和冷了脸,伸手一指门口道:“如果还念着兄弟情分的话,走吧。”见几人不动,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语气却更加冰冷,“如果还不死心,知县大人可是在这里呢,你们不会以为知县大人糊涂,能任由你们欺哄吧?要不要我一纸诉状告上公堂?”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用。二叔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甩袖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走!”
三叔祖和三叔父子两个却是迟疑着观望了片刻,见真的无法挽回,他们也重重的一跺脚转身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三叔打骂大壮,以及大壮的哭嚎声。
爷爷和爹都忘了她还在,不过,他们好像从来也没想起来过。一直被冷落在墙边的春妮儿幽幽的看了一眼春心,默默的走出店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隔着很远,她看到爷爷和爹的身影,也听到了弟弟的哭声,那哭声令她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