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孩子沟位于王家村东面,在村头老树的东南以南,那地方之所以叫死孩子沟是因为文革以前王家村有个旧习,没满三岁的孩子夭折或者堕胎的死婴不能入土,所以王家村若是有小孩夭折了就会扔到那条人迹罕至的沟里,时间一长,那里就没人再敢过去,长此以往荒草疯长,显得阴森森的就更没人敢靠近,有时候经过那里的人听到草丛里的野鹤叫都能吓得头皮发麻,可真正让人害怕的并不是死孩子沟,而是死孩子沟所在的位置,那是咱们王家村祖坟所在的地方,放眼望去成千上万个坟头林立,坟里棺材板上的哭丧棒发了芽破土而出,在一些坟头上张牙舞爪地生长。
每年的清明和大年时候,爷爷都会领着我去祖坟那里祭拜,除了太爷爷和太奶奶,爷爷从来也没有拜过其他任何人,他领着我让我给祖宗坟上一一磕头,我每磕一个头爷爷都会说一句话,并且告诉我坟里埋的人是谁,那时候年纪很小,我忘了爷爷说的是什么,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矮矮的小小的坟,爷爷唯独没在这座坟面前讲话,爷爷每年都会让我给它磕头,那时我不知道坟里面埋的是谁,也没有问,后来我才知道,坟里面埋的是我的姐姐。
而我和虎子之所以会去死孩子沟玩耍,是因为我们有一次放学路过那里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受伤的白鹤,它瘸着一条腿,像是被人下了夹子,我和虎子用铅笔刀从围巾上割下一截布条帮白鹤包扎好伤口就将它放生,没想到第二天路过那里的时候竟然又发现了它,白鹤一开始对我们还很见生,看到我们还会跑,但是次数多了也就没再怕我们,而它之所以没有飞走是因为它在荒草里下了窝蛋,后来我和虎子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家里人接送上学的,没再去过,等我们再去的时候,白鹤已经没了踪影,那窝蛋也没了踪影,我们在白鹤的窝里并没有找到蛋壳。
父亲听说我们去过死孩子沟,并没有急着训斥我,而是对虎子爸说:“老齐,我和你去死孩子沟找虎子,让虎子妈和文秀去你工作的工地上再看看,也可能是小孩好奇爬到楼上玩去了。”
“恩,那就这样,我们快走。”虎子爸点了点头。
父亲推出他的大梁车和虎子爸匆匆出了门,临走的时候父亲还瞪了我一眼说:“在家好好呆着,回来我再收拾你!”
母亲则叮嘱了我一番,让我在家看电视不要出去,然后和虎子妈一同去了镇上的工地。
那天我害怕极了,我将家里所有的灯都拉亮,电视的声音也开得老大,不知不觉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第二天他们又匆匆地爬起来,母亲也将我叫起来,煮了些玉米粥,粥上热着昨天晚上的馒头,她让我自己盛饭,要我小心一点别烫着手,然后和父亲一起出了门。
晌午的时候,王家村的人都加入了寻找虎子的队伍,王家村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又没个沟和河的,一个小孩子能藏到哪里去?大伙想到如今王家村外围还有不少陌生人在那里搭着帐篷住,村外的还有不少深深浅浅的坑,于是一个个村民都拿着铁锨和锄头气势汹汹地去扫荡了一圈,可是仍然没有看到虎子的身影。
如今老井的井口已经被青石板封住了,一个大人也不一定抬得开,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可是虎子爸仍然不甘心,非要抬起老井上的青石板看看井里,这么一抬不要紧,竟然真在井里发现了人,不过却并不是虎子,而是三个已经泡烂的的尸体,从他们的穿着来看,是几天前我在梦里看到的被什么东西拖进井里的人。
警察在井边捞了一早上都没有捞到什么东西,如今竟然又漂了上来,这三具尸体上满是伤痕,有一个半边脸都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得一样。
刘全接到报案带着一群警察赶到王家村,大伙都跟虎子爸说让他也报个案,虎子很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是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昨天请吴真人的时候,吴真人说过咱们村有孩子要夭折。”
旁边的人想要捂住那人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虎子的爸妈听到这消息如遭雷殛,吴真人那是什么人,打小王家村的孩子就是听着吴真人的故事长大的,都说他“铁口直断,分文不取”这铁口直断的下一句本应该是“一卦千金”的,放在民国时期,道士给达官贵人看相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就称得上是大相士了,而吴真人已经将卜卦之道修炼到极致,一眼看到的事情就随口说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所以听过他的传闻的人对于他的谶语向来是十分笃信,哪怕吴真人他自己也说过天有天规,人有人命,万物既定,瞬息万变,也就是说他讲的事情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可一个活神仙的话几时能假一次?
“你瞎说什么!”村长指责说话的那人,实际上,当听到虎子丢了一夜的消息后昨天去请吴真人的王家村村民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吴真人的话,王家村有小孩要夭折。
可是谁也不想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吴真人没有说是谁,更何况孩子只是丢了,吴真人当时是问有没有谁家孩子生了重病什么的,大伙都想给虎子的爸妈一些希望,可是话又说回来,吴真人算到了王家村会有小孩夭折已经算是神乎其神了,再算出谁家小孩怎么个死法,那就完全可以提前通知一声帮他改命了,这似乎也太夸张了点。
“唉,大人死一堆,现在小孩也要死。”刘全叹了口气说。
“你他妈说谁小孩要死!”虎子爸忽然暴怒起来,指着刘全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