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
徐绍源朝他点点头,递过一章密令。自己眯眼看了看周围,还是一般光秃秃的,想来也是,天牢重地,怕贼人隐匿与树木,因此四周都不曾种植高大乔木,也不建高楼,只有远近几根灯柱,零零落落地矗立着,挂的国丧白幡兀自飘扬,越添荒凉。
小将看完密令,面上不无疑惑,心想这杨家谋逆一案都已经审清楚了,徐阁老这私下里又要提见杨家人又是什么用意?难不成真同外界传说的一般,两家不和至此,还特地要来看看杨阁老的落魄模样?但他也只敢把这份心思放在肚里,恭敬说道,“阁老请随小某内行,家人且在外头等候。也是章程所致,还望阁老勿怪。”
徐绍源摇摇头,转身同随行诸人吩咐了几句,便跟着那小将往天牢里头走。
“里头暗得很,阁老还需紧跟着些。”那小将手持着火把在前头带路,细声嘱咐道。
徐绍源跟着他经过两排牢房,火光所及之处,开始还有喊冤的妄图伸手抓到他们的衣角,越往里走,越是沉寂,只有几束幽幽的目光往两人身上投shè过来,见不是穿皂衣的,便又低头了去。
小将回头看来,见徐绍源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道,“越往里头,关的越是没有活路的,日子久了,自己也晓得没有盼头,连喊冤的力气也省了。开始是怕穿皂衣的差人来提,现在,只怕是盼着来哩。”
徐绍源听他语气里还有些调笑,就算晓得这人只是随口说说,一股无名火却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他习惯xing地盘了盘手里握着的核桃,三圈转过,心底终于又静如湖面。
“阁老,便是这处了。您且稍等,小某先把灯给点着了……”
那小将转身去摸墙上的油灯,牢房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原是对着墙坐着的,慢慢转过身来,等看清楚立在牢房外头的人是谁,已经脏wū到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动了动,露出一口白牙来。
“你终于来了。”
徐绍源眯眼看着慢慢走近的老熟人,一身囚衣上满是黑黑黄黄的wū渍,头发胡子也纠结成了一缕一缕的,要不是听声音,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人同记忆中的那人对等起来。
“文广兄,别来无恙。”
杨文广干笑两声,盘膝在栅栏前坐下,摊手道,“如此也算是无恙吧,你怎么进来的?齐王一党,可是奉了上谕‘众数没,不得恕’,此间也不是寻常能进来的。”
他还有心情指指旁边的牢房,笑道,“边上就是郡王府的,你的孙女婿也在哩。”
徐绍源不惧他身上呛人的酸腐味,也在栅栏前盘膝坐下,惹得杨文广啧啧两声,笑道,“你这假道学,也学我散人之风,怪模怪样的忒有意思。”
徐绍源并不理他,转头朝那小将说道,“你在外头等一刻钟,老朽有几句话同他说。”
那小将本想说天牢重犯,按规矩是一刻都不得离眼,但对上徐绍源平静的目光,他忍了忍,举着火把便退了出去。
“必定是秦王准你来的罢?或者该说是新皇?人说山中无岁月,我进得这里,倒也似那山人,日子都过得糊涂了。”杨文广又是几声笑,见徐绍源只平静地看着自己,渐渐地止住了笑声,叹了口气。
“想不到到最后,却是你来送我一程。只可惜有客无酒,终不得欢。他年我尸骨得存,还望长远兄不忘旧时情谊,遥祭一杯水酒足够。”
徐绍源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穿过栅栏递了进来,还不等杨文广低头去看,他便起身拂了拂官服上沾了的尘土,作势要走。正当杨文广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时,徐绍源背着身说道,“早知今日,不知悔不悔当初?”
说着,径自吹灭了油灯往外走。
杨文广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叹一声,悔又如何,无悔又如何,成王败寇,也无甚好辩说的。他想起徐绍源落下的荷叶包,就着余光伸手去摸了,才解开,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果然是他家厨子做的粉蒸rou。
杨文广顾不得脏,捡了一块入嘴,细细嚼了半天,才不舍地咽了下去,半晌,才可惜道,“闷在路上半个多时辰,还是走了味啊。”
嘴上虽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一口气便吃完了,正要拿荷叶把剩下的粉蒸rou重新包好,手指忽地摸到一个奇怪东西,圆圆的,硬硬的,凹凸不平,上手却温润。
杨文广心底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往边上再仔细摸了摸,果真摸到了另一只。
他握着这一对核桃,靠着牢门无声地笑了。时光仿佛又翻回到了他们一同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那时候的自己自诩风流,总瞧不惯徐绍源的少年老成,如今想来却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为着哪一桩,只记得自己偷偷拿了他时常放在手上把玩的一对文玩核桃,当着他的面故意夹碎了一只说要剥rou吃,当时把他给气得,脸都青了。
杨文广学徐绍源的样子,把玩了两圈,嘴角微弯,其实他一直知道,文玩核桃里头是没rou的……
寂静的牢房里,忽地响起了盘核桃的声音,咯吱,咯吱。
最后的番外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中)
其二 那一年的它和它
天刚拂晓,傅长史府上各处已经起了人声,走动起来。
靠东的小院里,婉容匆匆挽好头发,见水银镜里的人儿眼角似乎又添了一道细纹,心下正叹岁月不饶人,背后忽地贴上一堵结实rou墙,新生了胡渣的下巴没轻没重地往她脖子上蹭着。
“别闹,主子那头还等着哩,一会儿又起晚了。”婉容笑着拍掉他往自己领口里头摸的手,一边着急地往镜子里查看头发是不是又叫他给弄乱了,不想身子忽地腾空而起,慌乱中对上他的视线,一如夜里的火热缠人,心底顿时发了虚,“你想干嘛?”
男人把她往床上一抛,眸色发沉,紧盯着她开始脱衣服。他想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婉容还待挣扎,男人沉沉笑了声,便再没了声音。
这个早上,婉容又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主院。
婉柔往她竖着的领子上扫了一眼,见她满眼春水,一脸娇容,哪里不晓得这两口子做了什么好事,鼻子里哼了一声,讥讽道,“你家那个是属狗的?见天地扒着你这块rou骨头不放?”
婉容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