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便换了一件银狐夹袄,底下是厚厚的丝绣裙子,看着便十分暖和。
老赖家的故意在门边说了一声,“石板路上积了雪,这大冷天的,又冻又滑,你们几个可紧着些,要是脚下错那么一步,回来不扒了你们的皮!”
说得薛婆子脸上一红,连忙打了圆场,赔笑道,“婶子放心,这么些人伺候着,错不了的。回头老奴把nǎinǎi好好地给您送回来,保证少不了一根寒毛。”
婉容婉柔哪里不知道厉害,一路上更是打了十二分jīng神看着徐明薇脚下,一左一右仔细搀扶了。前头大家都还坐在暖和的厅里烤了番薯芋头吃,这会儿因着个姑娘回门,大雪天地教她们主子捧着个肚子迎着冷风走,便是婉容这样的好xing子,心里也早骂开了。这傅家姑娘,嫁了都好些日子了,迟迟不见回门,偏要拣了这样的风雪天来,也不嫌折腾人的!
好在这一路沉稳走着,没出什么乱子。婉容婉柔解了徐明薇的大毛披风和风帽子,摸摸她手里的暖炉,倒是还热,一时簇拥着她往王氏屋里去了。进门便看见王氏喜气洋洋地高坐在主位上,下首位坐了一男一女,听着她们进来的声音,皆转头朝她们看来。彼此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有惊,有喜,有悲,也有恨,真是道不尽的内情。
傅宁慧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娇人儿,只见她水眸清亮,粉面含春,一看便知过得十分如意,想到来时听说的消息,眼神便是一暗。看来她的确是个心宽的,就快满屋子是妾了也不放在心上。
在这一点上,自己倒比她要幸运地多了。秦简瑞虽然不比她哥哥傅恒,却是成婚当日就对她许过诺言,屋里不再有第三人,只他们两个守着彼此过了日子。饶是那时她心里还惦念着应子肖,嫉恨着徐明薇,愧对着练秋白,也叫这个书呆子给感动了,渐渐放下心防,一心一意和他过起日子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此能原谅了背对她的家人,傅恒几次上门来催,傅宁慧都假借身子有恙,不肯回门。秦简瑞劝过几次,这回正好听说了青梅的事情,傅宁慧才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拖着秦简瑞回了娘家。
王氏见了她自然欢喜的很,一时也想不到和她计较前头的事情。傅宁慧一说要见见怀了身孕的嫂嫂,王氏立马就差了薛婆子来叫。却也不想想,这样的大雪天,傅宁慧要见徐明薇,自己去了哥嫂的院子便是。果真是远香近臭,傅宁慧这么稀罕来一次,王氏事事只恐应不及时的,哪有不肯听了的道理。
在傅宁慧打量徐明薇的时候,徐明薇也默默地打量了她。古人说相由心生,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从前傅宁慧还是一张鹅蛋脸,眼睛圆圆的,浅浅一笑便十分动人。如今她换做了fu人打扮,眉眼间倒没太大变化,泪沟却深了许多,连着颧骨也宽了,看人的神情便有些凶,教人不好接近。
“明薇来啦,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了还傻站在门口吹风?快些进来坐了,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瞧瞧,这是谁回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们姑嫂两个可别都认不出人了。”王氏说到最后一句,却是忍不住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徐明薇冲她笑道,“瞧娘这说的,宁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也是一时太过惊喜,才看得楞了,哪里能糊涂成那个样子。”
第二卷 第203章 纵使举案齐眉
王氏见只有她一人来了,眉头便是一紧,不满道,“大雪天的,怎么恒哥儿又跑出去了,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徐明薇低头回道,“早一会儿还在家,说是外头有事,连晚饭也不一定回家吃了。娘要找他,不如使个人去外头问问。”
王氏越发不满,“你做人娘子的,怎么连自己那口子上哪家去了都不晓得?”
徐明薇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小声道,“他向来不高兴我多问外头的事情,媳fu也不敢问。”
装得一副受气小媳fu的模样,落在傅宁慧眼里倒是欢喜,原来兄长待她并不如秦简瑞待自己那样好呢。
王氏是晓得自家儿子什么脾气的,语气缓和了些,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么大一个京城,又是大雪天的,一时也没地方找。薛嬷嬷,赶紧扶了人坐下。恒哥儿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自个儿媳fu这还大着肚子呢,成日的不着家!等他回来了,娘一定替你说他。”
徐明薇挤出感激的笑来,嘴上却说道,“媳fu身边有人伺候着,不打紧的。男儿家的,在外头的才是正经事,娘也别说重了,倒惹他不快哩。”
王氏见她这样识大体知进退,原本心里那点不满也都没了,冲她温柔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今天慧儿回门来,咱们也就不避着了,一会儿中午饭就在这院子里摆,混坐了也认认自家亲戚。省得自家人撞了自家人,吵嘴都还认不得。”
说话间,家里其他几房的太太媳fu子也一一来了。王氏乐呵呵地叫了秦简瑞上前来认人,徐明薇虽是和他从前就见过,这会儿也只做不认识,跟着见了礼。
焦氏和梅氏看王氏那高兴劲,只添了好话也把秦简瑞和傅宁慧一顿夸。傅宁慧还好,温婉笑着大大方方地受了。秦简瑞一个读书人,家里上上下下都找不出几个女人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倒有几分苦不堪言的模样。
王氏看了忍不住暗自长叹,要不是她女儿命不好,嫁个什么样的不成?到最后竟是配了这样一个呆子。
徐明薇在座中也不出头,王氏晓得她的吃食是要另外备的,早早叫金娘子说了单子,另外蒸了两道摆在她跟前,因此只低头对着那两碟子对付。焦氏有意点她,那傅宁慧家的刺了她院子里的,徐明薇也不上心,浅浅一笑便算是应付过去了,把焦氏闷得那叫一个内伤。
王氏和焦氏做了半辈子的妯娌,那点花花肠子还能看不破?又看徐明薇乖巧,倒惹人疼,一挥手偷偷叫薛婆子送了一盒子东珠到徐明薇屋里去,做个枕头也好明目。
吃罢午饭,一干女眷在暖阁里陪着傅宁慧说话。徐明薇是有歇午觉的习惯的,王氏也知道她,嘱咐了薛婆子她们小心送了。路上也是巧,竟和先前出去逛园子的傅铭秦简瑞他们迎头碰上。
傅铭笑着打了声招呼,“嫂嫂这便是要回去了?”
徐明薇也笑,客气道,“日头短了缺觉,娘怜我,许了先退。你带着妹夫转个一两圈也好寻个暖和地方避避风雪,叫婆子们烫一两壶热酒,免得在风头上着了凉。”
傅铭点头应道,“正有这个意思哩。那嫂嫂您先去,便不阻你了。”
两人说过客套话,各自分了路走。秦简瑞面上还是怔怔的,连傅铭同他说话都没听见。
“妹夫,东边廊下还有几株好梅花,你是要这会儿去看了,还是等等?”傅铭只好又问了一遍,才教他从梦中惊醒。
秦简瑞已经没了赏梅的心思,回想起她眉眼间的惫色,不免心痛,傅恒对她不好吗?白了脸回道,“想必是刚刚吹了风,便先歇会儿,等风雪停住了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