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并不打算与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可杨瑾希忽然笑道,“刚刚还说大家都变了。唯独没变的大概就是明薇妹妹你了吧?”
徐明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下了这样的评语。
杨瑾希淡声说道,“你就是个锯嘴葫芦,又不爱与人争论的主儿。我刚刚那些话你分明心里不赞同,却不肯说出来,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素来便是如此,还道你心中不屑这些滑稽yòu稚的说辞,懒怠理会我哩。”
徐明薇一脸窘然,她的确是不赞同开和谈的,但那也就是出自莫名其妙的自尊,并不是真有着什么独到的见解,因此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你说的东西yòu稚可笑,我自己才是那坐井观天之辈,知道的比你们还少,又有什么好争辩的,瑾希姐姐可千万别误会了。”
杨瑾希笑道,“看把你给急的。我是知道你的,你且放心。”却又问道,“你自刚才便一直说自己所知甚少,我很好奇,又该知道那些才算是尽够了呢?”
徐明薇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好好说个清楚,杨瑾希只怕是要一直绕着这个话题不肯散了,只好对她解释道,“便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罢。知己,首要是要清楚自己兵力如何,军心如何,粮草如何,战时如何等等;知彼,更是要清楚对方兵力如何,军心如何,粮草如何。只有战前对敌我有了清楚的认识,主帅才能做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罢。只是这几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便拿眼下的局势来说,各县镇农cháo情况何时才能控制得住,对狄能支出多少兵力,全是极难把握的。但只一点,我便不赞同开和谈。”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43
杨瑾希忍不住问道,“哪一点?”
这句话也正是杨清煜,傅恒,秦简瑞等人想问的。
他们本只是取了捷径想穿过花园往前头议事厅去,不想杨家女眷们那头宴散,正往园里散步而来。几人只好藏在了这园中巨石后头,打算等姑娘们都走过了再现身。结果徐明薇和杨瑾希两个落在后头的,又停在这处说起话来。众人虽是尽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但两个小姑娘清脆的说话声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加上两人说的又不是什么闺阁密事,正是眼下学子们议论得最多的。便是他们这几人当中,就有分了主战和主和的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几日见了面便是争得跟乌jī眼一般,消停不得。因此渐渐地也都顾不上非礼勿听了,俱支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若是我记得没错,北狄那一块入了冬便是不毛之地,才会每年在秋冬之际屡屡犯边,烧杀抢掠。”徐明薇沉吟道。
杨瑾希没明白其中的关联,问道,“明薇妹妹你的意思是?”
傅恒却是听懂了,又惊又奇地看向徐明薇,深闺女子竟有这番见地,却比他们这些只揪着礼义孝节说话的儒生要强多了。
“眼下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朝廷便是同意了开和谈,没个三两月也是谈不下来的。前堂能拖得起,北狄却是拖不起,这场和谈注定是要破裂的,只怕我们这边还在为枝干细节争辩不休,边线城镇上的百姓又要lún受一番铁骑奔袭之苦。”徐明薇叹道。
杨瑾希说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想到,只是不开和谈,北狄如果真的趁乱南下,又该如何呢?左右都是一个困局,竟不知该做何解了。”
徐明薇笑道,“这些却不是我们该愁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边线上能挺立这么些年都不曾让北狄攻破了,不如让我们有点信心,兴许今年也能支撑住了,不放一个鞑子入关哩。”
杨瑾希笑道,“瞧我,又往这上头去了。还是明薇妹妹你想得通透,本就不该是我们发愁的事情哩。”
两人相视一笑,别开这个话题,跟上其他的步子一同赏花去了。
等人都走远了,傅恒等人才从巨石后头钻了出来,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出了园子。其中好些都是文弱书生,平日里最讲究行动如似微风不急不缓的,这一通跑下来,倒有不少气喘如牛,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众人看看彼此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子,互相便是一阵取笑。末了也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浊世佳人,难得慧眼识时务,却不知谁又有那慧眼,识了佳人?”
秦简瑞听着不喜,斥道,“兄需谨慎,深闺女子,若非家人丈夫,岂可是我等可以随意调侃的!”
一句话说得几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小郡王原本脸上还有几分怔怔的,听了秦简瑞的话,回了神从中调和道,“文才兄亦是出自赞赏,并无唐突的意思。不过今天的事情要是落到旁人耳朵里,总归还是我们的不是,也无端端地牵连了几位女公子。还是远山兄想得深远,我们就此不提了吧。”
虽说是同一个意思,小郡王应子肖说得和缓许多,众人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就此打住并不再提。倒是傅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秦简瑞和小郡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再抬头与众人说话的时候,便再也寻不着踪迹了。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44
从杨家回来后,徐明薇又恢复到了康平院,学堂,明月居三点一线的生活。每次去康平院给徐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倒巴望着徐老太太能给她露一些口风,说说外头的事也好,朝堂的事也好。偏生入了秋徐老太太又到了身子骨犯懒的时候,每日请安过后便早早打发她们去了,徐明薇连个找借口套套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熬了十来天,徐天罡总算是寄回了一封家书。原来也是凶险,正当清点明水镇衙门粮仓辎重之际,连着明水镇,邻近几个县镇失了土地的农户听说御史大人来了,竟携手来闹,乌泱泱足有两三万余人。而徐天罡当时所带的亲兵,尚且不足百人,言语上稍有不慎,便有引火烧身之危。
好在徐天罡反应快,将清点粮仓辎重说成是准备照着受灾册子发放救济粮食,便是还有不信鼓动着众人要闹事的,也在他当场开了粮仓,照人头每户发放了二十斤粮食之举下,如火星遇水,再也兴不起风作不起浪了。
徐天罡当时便让亲信心腹留意看了,农户中有谁可以煽动人心的,俱都做下表记,等来闹事的农户都退了,事后一一访查,别有用心的都收押进牢,这才渐渐稳定下了人心。
信上这寥寥只语,观那墨痕也是仓促至极,可想而知徐天罡这些日子也的确是忙得转不开身。信上的落款已是半个月以前,照徐天罡的说法,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再慢十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