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还傻乎乎地站着,被挽风和惜时一左一右地挟住了拖到了边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个徐明薇听着有些耳熟,回想了下,正是从宫里回家来那天,在傅家大门外听到的声音,要是她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傅家大少爷傅恒了。另一个听着却不像当日她听到过的,虽然和傅恒一样处在变声期,语气却比傅恒要和煦很多。他们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看到路边站着的几个陌生小姑娘,都是一愣。
还好傅恒很快就想起来今天是自家小妹待客的日子,懊悔地一拍脑门,光顾着跟远山兄讨论大无穷,竟疏忽了。
好在对方都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和他都差了七八岁了,撞见了也不是那么严重。他收了脸色对薛婆子点了点头,问道,“薛婆婆,是小妹的客人吧?怎么她自己在小佛堂待着,不等客来?”
薛婆子笑着给他行了个礼,答道,“姑娘说先带几位贵客到表小姐屋里坐坐呢,表小姐xing子太静,合该去闹她一闹。”
傅恒闻言也笑了,“那薛婆婆自去吧,我跟远山兄在小妹房里借了本《观古说今》,记得等会见着了跟她说一声。”
薛婆婆自是应下,傅恒连忙引着秦简瑞快步离开,出了小径才长吁一口气,笑着回头对同窗说道,“远山兄,是我的不是,竟忘了今日是小妹待客的日子,过会儿柏树林那边也去不成了,还是回我院子的书房继续辩明?”
秦简瑞却是一脸怔怔的,半天没回过神来,见傅恒笑眼看了他,才脸上一红,应道,“但听燕真兄的。”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113
傅恒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打趣道,“看不出来远山兄眼神这般好,刚刚几个小姑娘都是侧着身站了的,便是这样远山兄也看清楚美丑了,倒是喜欢上哪个了,我再找小妹问问。”
秦简瑞脸上又是一热,却是正色道,“燕真兄不该这般玩笑,那几位姑娘都是端正的人家,唐突了她们已经是我们的不是,背着又拿她们取笑,不是君子所为。”
傅恒有些受不了他酸气,心里也清楚他这个同窗自来就是这样的秉xing,当下放过这个话题不再玩笑,和他说起别的来。
秦简瑞出身贫家,自小丧父,全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和族里的接济读书,能上岳山书院和傅恒这样的世袭子弟为同窗,则是全靠了岳山书院山长的推介。他虽家境贫寒,却不以为耻,与傅恒等这样出身的子弟来往也是不卑不亢,便是因此而沾了依附权势的wū名也不见他有多在意,照旧和傅恒等人称兄道友的。所以尽管秦简瑞时常冒些迂腐酸气,傅恒倒还是愿意经常与他往来。
而这边薛婆子见两人终于走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闹出什么来,大少爷平日里是个稳重的,像今日这样莽撞实在少见。她跟徐明兰等人赔了不是,再不敢耽搁,将徐家姐妹三人带到了暖湘阁。
徐明兰从薛婆子背上下来的时候,徐明薇见她脸上一片绯红,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憋的,只装作没看见,跟着薛婆子和丫头们往屋里头走。
只见屋里五个丫头,候茶的,chā花的,与书架上找书的,各自在忙,这薛婆子和看门的丫头带了一串人进来都不知道,还是半倚在床上的绿裳小姑娘先瞧见了她们,柔声招呼道,“是薛婆婆来了,这几位姐妹是哪家的?表姐说了有客来,却没告诉我是哪几家哩。”
徐明薇见她脸色苍白,似有不足之症,眉宇间却是开朗,说话都是带了笑,不似林妹妹那般郁苦。
“是徐家的三位姑娘到了,表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屋里这样折腾,还不开窗,扬起了灰容易咳着。”薛婆婆一看屋里几个丫头伺候得不像话,立了眉毛怒道。
翻书的静妍一听便知道是在说她,连忙跳下架子喊冤,“薛婆婆冤枉哩,是昨天夜里表小姐走了风寒,早上南大夫刚来看过,说是屋里不好再开窗,要先憋憋汗,吃了yào才好得快。奴婢这边翻书还不是大少爷使派的人,一大早地就满院子地找孤本,也不知道是落在表小姐屋里了,还是大小姐那边,这要得又急,催命哩,奴婢只好爬上爬下地找了。”
薛婆婆瞪她一眼,“说你一句,总有十句等着,嘴皮子再滑,下次老夫人做寿,也不必请那说书唱戏的,你呀画个脸就可以上去了。”
一番话说得屋里的丫头们都哄笑起来,静妍自己也在笑,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倒边上的花瓶。
薛婆子又忍不住说她,“冒冒失失的,合该让你去后头砍柴劈火去,做坏了也是伤了自己的手脚。”
静妍叫道,“薛婆婆好坏的心肠,奴可还叫您一声婆婆的哩,哪有这样做长辈的。”
练秋白倚在床上对着徐明薇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母念她年yòu丧母,又生得体弱多病,特意挑了xing子活泼的丫头放在房里,热闹是热闹,却又显得失了稳重,还有客人在,就自顾自地笑闹起来,不是为主之道啊。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114
“静璇,还不快与客人们看茶。”练秋白直起身,朝穿红衫的小丫头吩咐道。
静妍这才收了调笑,连忙上前招呼徐明兰等人在小窗边坐了。一时又有新鲜的果盘端上,徐明薇随意看了一眼,有京郊当季该有的,也有早熟的樱桃和草莓,极难伺候,不小心看护了,便是喂了鸟儿,因此这时节价格十分走俏。
到茶水送上,徐明薇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练家表妹在傅家也是极受看重的,正宗的雨前龙井,价比黄金。
练秋白见静璇替几人倒了茶,才缓声说道,“姑父托人带回来的茶叶,都是新鲜炒的,拿来我房里就一直放着。今天也是托了几位姐姐的福,闻一闻味道,确实香得清妙。只可惜我脾胃不好,喝不得绿茶,平日里只能喝些普洱和红茶,北边似乎少有人喝这个,连罐好茶叶都难寻,就不端上来碍姐姐们的眼了。”
徐明薇笑道,“练姐姐喜欢喝红茶,我那里倒是有几罐祁门的,舅舅云游的时候一路托人带了各地的特产,来得前前后后的,丫头们收得烦了就通通压在小库房还没理出来,回头我让丫头们找找,让人送一罐过来吧。”
练秋白似乎是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小小地呆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还不知姐姐名讳,倒开口讨要了东西,实是让人脸热。”
她这话又将自己的失态圆了回去,徐明薇也定睛看她,瓜子脸略瘦,五官生得秀气小巧,尤其是一双眼睛,并不大,却极为有神,看着人说话的时候,仿佛整个夜空的星光都在里头闪烁着,让人一不小心便跌落进去。
徐明薇自然地接过话,问道,“论齿序还不知谁是姐姐哩,我姓徐,闺名明薇,在家排行第七,甲子年六月生日,不知……”
练秋白捂嘴轻笑,说道,“果然是叫错了,叫你七妹妹可成?原来我还比你大一岁,十二月的生日,宁慧姐姐是二月份的生日,虽然是同一年的,排行上还是吃了亏,得叫她一声表姐。”
徐明薇点头应了。徐明梅和徐明兰也顺势排了齿序,徐明梅也是六月份的生日,徐明兰就更不用说了,在公主伴读当中都是岁数最大的。结果还是徐明薇垫底,练秋白排了倒数第二,那几声姐姐不算喊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