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望气之术一看,倒没有冤枉他,确实晦暗无光,文气杂乱无章,是一篇不成虫文的庸文。
刘朝宗又耐着性子阅看起文章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整篇文章只能说平平无奇,无波无澜,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要说什么文墨不通,理无可取,辞不达意,不堪卒读,就有点过了。
不过李域非要这么说,他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一篇不成虫文的庸文,只这一点,任何的辩驳都苍白无力。
就这样的才气,怎么能写出那般五彩斑斓的虫文?刘朝宗想起那张卷子,心里也越发认定,对方有作弊之嫌,请人捉刀代笔,凑巧蒙中了题目。
不过抓不到对方的证据,就无可奈何,如今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以说已经是和对方一条绳上的蚱蜢,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保住对方,这也是保住自己。
他放下卷子,朝着对方呵呵一笑,道:“确实可惜了,此子才学是有的,但想必还是年轻识浅,还需再好好雕琢雕琢,李提学提携爱护晚学后进的拳拳之心,溢于言表,但也不必过于恨铁不成钢,太过苛责了。”
李域听了,心中暗骂,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吗,这小子就是一根朽木不可雕,这老狐狸倒是会避重就轻,替这小子开脱。
“写出这等不堪入目之文,此人的才学可见一斑,实在难以恭维,我怀疑,这等滥竽充数之徒,是怎么混上童生的!”他也不客气,直接出言开炮,锋芒毕露。
刘朝宗神色一变,讪讪一笑道:“李提学言重了,千里马也有偶失前蹄的时候,一时失手,算不得什么,就是秀才,有时文思不到,也写不出虫文,何况一位新晋童生,一时发挥欠佳也是正常的,李提学你说是不是?”
李域摇摇头,肃然道:“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一时发挥欠佳的缘故,而是此人才学本就如此平庸低俗。”
刘朝宗呵呵一笑道:“李提学为何对此此子偏见颇深呢,我想问一句,昨天的考核,诸生中没有写出虫文的,可只是此子一人?”
听对方这么一问,李域倒是不好回答,昨天的考核,除了江云,确实还有两三人并没有写出虫文,那个老童生史伯成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事实,他相信这事肯定也瞒不过对方。
因此他也只得如实说道:“却是还有两三人,没有写出虫文。”
刘朝宗便道:“既然如此,足可见这一时发挥不佳是有的,李提学也不必为此苛责太甚了。”
李域摇摇头,道:“不,其他人或可说是一时发挥欠佳,但此子我相信,就是本身才学平庸有限,不是一时发挥的问题。”
刘朝宗呷了一口茶,不以为然道:“李提学为何独独对此子偏见颇深呢。”
李域此刻也顾不得颜面了,就把前天去书院巡视的那档子事说了出来,道:“前时我去清河书院巡视,曾经当面考问过此子,此子的回答却是驴唇不对马嘴,不知所云,可见其不学无术,滥竽充数,不得不令人怀疑。”
刘朝宗此刻心中不由破口大骂起来,骂的不是别人,正是江云,心说提学官大人问你,你就好好回答,装什么狂生戏弄之举,胡答一通,你倒是爽快了,却要来害得老夫不得清静,还得来给你擦屁股!
要说某人是故意心存戏弄,胡答一通,这个说辞刘朝宗是说不出口的,这样简直太伤对方脸面了,他只得迂回说道:“许是提学大人出的题目过于难了,提学大人的学问,自不是区区童生可以相比拟的了。”
李域很干脆的道:“我提的几个问题,都是寻常之问,并不是过于刁钻难题,在场清河书院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刘朝宗见了,也彻底无话可说了,心说你到底想哪样,就直接划下道来吧。
看对方一时沉吟不言,或许是听到了对方的心声,李域便直言道:“鉴于对临水县新晋童生江云此人才学的怀疑,本官打算要查阅其的县试卷子,还请刘大人行个方便!”
果然来了,刘朝宗心里一突,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最忌讳的,就是对方查阅那张县试卷子,对方偏偏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那张五彩斑斓虫文的卷子,他鬼使神差的竟然画了一个叉叉,若是他刘朝宗县试评卷打瞌睡的传闻传了出去,那他彻底也不用再在士林中混了。
“李提学,不必这般兴师动众吧。若是李提学对其才学怀疑,不如再对其好好考几场如何?”刘朝宗自然极不情愿那张被自己划了叉叉的五彩虫文卷子现世,只有极力推诿。他存的心思就是,若是某人能够请人捉刀代笔,再蒙对一两场题,到时就好说话了。
看到他这番推诿的态度,李域就越加起疑,心中更加认定,这其中果然大有猫腻,更加不会放过了。
还再对其好好考几场?说实话李域连对方的面都不愿意再见了,哪有这个再考几场的兴趣。
他也懒得跟对方再扯皮了,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丢到了桌几上,图穷匕见,道:“实话就不瞒刘大人了,提学道接到举报,言临水县新晋童生江云有科场舞弊嫌疑,本人此次巡视县中学务,此事不得不要查个清楚明白,否则无法对提学道,对学政大人交待。”
看着桌几上的这一卷文书,刘朝宗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事已至此,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对方把提学道,学政大人都搬出来了,自己再推脱也没用了。
“也罢,既然李提学有所怀疑,要查阅县试卷子,这也是应有之意,那本官就陪同李提学一起去便是。”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域早知道对方不得不答应,当即就迫不及待起身,道:“那么就有劳刘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