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宋西铭面上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表情,不欲多说,挥挥手,示意让江云走了,李域的书信亲**代了这句话,即使明知是心怀叵测,书院也不得不从命。
当江云回到住所的时候,各种传言已经在书院满天飞了,有人信誓旦旦说,某人已经被书院开除了,大家都奔走相告,不少学子已经开始弹冠相庆,整个书院一片欢腾,仿佛逢年过节一样。
得知这个消息的严政,周世民第一时间赶来“慰问”,与其说是关心对方的去留,不如说是更关心清漓公子留在清风楼的酒钱。
“平川,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常来书院玩……”
“平川,你虽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了,但在我们心里,你依旧是我们的同窗好友……”
等两人一个劲的慰问,好不容易稍稍停歇了,江云无语道:“谁说我被开除出书院了,反正我还没收到书院的通知。”
两人都知道对方这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某人被驱逐开除出书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为了照顾对方脆弱的自尊心,两人也不说破,严政道:“不管怎么说,去清风楼吃一顿,这次我做东。”难得他这般大方,反正有清漓公子留下的银钱付账,不大方白不大方。
周世民自然附和,江云却是不肯,说道:“这是给我的送行宴么,即使是,那也等得了书院正式通知再说。”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看他煮熟的鸭子嘴硬,维持着脆弱的自尊心,两人虽然心中怜悯好笑,却也没辙了。
县衙后院,县尊大人的书房,刘朝宗躺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边呷着茶,一边听着从书院赶回来的师爷许崇告知提学官一行在书院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那李域在书院点名道姓的召见了那个江云,还当场考问了对方的学问?”
刘朝宗眉头轻皱,喃喃自语:“这个李域好心急啊,这是忍不住要亮刀了啊。”
许崇又轻声道:“结果却是,李提学提的几个问题,那个江云回答的都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哦,是么。”刘朝宗眉头更是紧皱,自言自语道,“这么说,那个江云,当真是滥竽充数,不学无术之人了。”
许崇脸上又现出几丝怪异,似是强忍笑意,刘朝宗扫了他一眼,道:“石达有什么话要说?”
许崇便道:“不瞒东翁,以我当时所见,倒是觉得那个江云是故意为之。”
刘朝宗道:“你是说,那个江云故意把那李域的问题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许崇点点头,道:“确实就是这样。”
刘朝宗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李域到底问了什么问题,那个江云又是怎么回答的?”
许崇便如实把当时两人的问答复述了一遍,当听到“一件东西,能用就行了,不能用也不必抛弃,把它藏起来就是了”,他不觉愕然,当听到“碰到事情畏首畏脚,前思后想,顾虑太多,是不足成事的”,他半晌无语,等听到“有德行的人必然会有文字留下,而留下文字的人,却不必有德行”,他终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喷了对面的许崇一头脸。
“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不是笑话么。”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刘朝宗,一脸古怪的朝着对方问。
许崇道:“在下说的句句是实,不敢有半句欺瞒东翁的地方。”
刘朝宗摇了摇头,道:“若这真是那个江云故意的,那此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狂妄得无边了,连堂堂提学大人,当朝庶吉士都敢这般戏弄,他是彻底不要这张脸面了么。”
许崇待在一边却也是无话可说,对于江云此等行为,虽然不齿,他却也佩服的很,毕竟不是哪个小小童生都有这般胆子,这样的“勇气”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好半晌,刘朝宗又慢悠悠问道。
许崇道:“以在下看来,此人这么做,也是半真半假,以此成就他狂徒之名。”
“何为半真半假?”刘朝宗又问。
许崇道:“此人应该是有自知之明,心知才学有限,可能过不了李提学刁难这一关,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胡乱答一通,这样起码能博一个狂生之名,世上这种人多有,并不少见,虽然赢得恶名,臭名,却也沾沾自喜,只要有了名声就是目的,至于这名声好歹,却是无暇顾及的。”
刘朝宗嗯了一声,点点头,道:“石达这番话,可谓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啊,把这等人的龌蹉心思说得曝露无遗。”
“那后来呢,那李域怎生处置收场?”他又好奇的问。
许崇道:“李提学倒是没有当场发作,只是鼓掌说了几声‘好’,也没再继续问下去,然后继续由宋西铭等人陪着,在书院逛了一圈,临中午的时候,连书院准备的酒席都没吃,就匆匆打道回府了。”
“好。”想到那李域当头吃了这一记重重闷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他的巡视,刘朝宗心里就一阵畅快。对方的来意已经明朗,就是打定主意要在县里搅风搅雨,他自然没什么好声气了。
正在这里说着,就见门房来报,说提学官大人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刘朝宗一边让人请进来,一边起身去迎接,一边琢磨着对方的来意,应该是差不多要亮刀了吧。
李域此次到访,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明日在县学学宫对新晋童生的考核而来,这么一件大事,自然要提前跟县令刘朝宗知会,求得对方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