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孤儿院，很差劲啊！

楼房，应该是二三十年前八十年代的产物，窗户还是木质的，墙体也都是简单的水泥砂浆处理，不少地方刷过防水涂料，看来墙体已经出现漏水的情况了。

除开这栋五层楼高的房子之外，在楼房底层旁边，左右各搭着简陋的棚屋，左边像是近些时候才换了彩钢泡沫顶，右边则是最老式的那种石棉瓦。

院子靠围墙和楼房的边上用红砖砌着花台，可惜里面种的不是花，而是时令的蔬菜，石棉瓦棚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损的瓦岗，瓦岗里种的南瓜藤，已经爬上了石棉瓦，正在开着花。

如此这般杂乱无章的摆布，让原本就狭小的院子只剩下三四辆小车停放的空间，而像猛禽这样的大家伙一进来，几乎就不能再容纳第二辆车在院子里掉头。

李翰注意到，破损的水泥地上，还有各色粉笔留下的痕迹，有歪歪曲曲的汉字，有字母，还有没有一条直线的格子，而更多的，是画的小人图案。

两个大一些的人，中间一个小一些的人，左边大人脑袋是个圆圆的圈，右边大人的脑袋，是圆圆的圈上挂着一些面条，有些这样的图案里，中间的小人紧紧牵着左右大人的手；有些这样的图案里，中间小人紧紧牵着大人的手，还捏着飘扬的气球。

“这是...一家人么？”

看着地上朦胧的图案，幼稚的笔法，李翰的双眼却是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雾气！

曾几何时，他也捏着一截粉笔，在任何可以涂抹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同样的画。每画一次，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着爸爸、妈妈玩过一次，在小小的脑袋里，他跟着爸爸妈妈逛过公园，去动物园里看动物，在游乐场里坐旋转木马...

然而这一切都是李翰自己的想象，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牵着父母的手逛过公园，更不知道动物园里究竟养着什么动物，游乐园里究竟有没有旋转木马。

在他的记忆当中，总是要隔很久很久才能见一次爸爸妈妈，而他们待不上一两天的时间，就会匆匆忙忙的离开，直到他七岁那一年，他们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他不是孤儿，但如果不是年迈的外婆，他就是个孤儿。

“李翰，李翰你发什么呆啊，赶紧把礼物都拿出来啊！”

苏晓晓的声音惊扰了李翰的回忆，他低着头回应，不着痕迹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大步流星的走进孩子群中，来开了大大的背包。

有小汽车，有小娃娃，有书本，有笔，最下面的，是一些厚实的衣服。

衣服都旧了，但浆洗的很干净。不像是苏晓晓花钱买来的。每当李翰拿出一样东西，苏晓晓就会准确的叫到一个孩子，将东西放在孩子的小手里，引来一声欢笑和一句谢谢！

李翰几乎看到了这里所有的孩子，虽然他们穿着的跟这个孤儿院一样的差劲，但他们没有营养不良，眼底也没有太多的阴霾，他们的小脸蛋上，还能有一丝红晕和一抹天真的笑容。

发完了礼物，苏晓晓开始陪着孩子们游戏，李翰就站在一边看。

长长高辫在风中飘扬，同样飘扬的，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晓晓每个月都要来两次，总是给孩子们带礼物来，我说她多少次了，她总是不听，小伙子你不会生她的气吧？”

一个苍老，但有种说不出亲切味道的声音突然响起，惊的李翰连忙转身，他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被人这样无声无息的靠近过，这一刻李翰首先想到的是：帝都的安逸生活，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么？

“老太太，您是...”

满头的白发梳理的根根整齐，被黑色篦子约束的如同一排排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发之下是一张几乎看不见老年斑，但已经爬满皱纹的脸。

这张脸仍旧保持着标准的鹅蛋形状，开阔的眼距、高挺的鼻梁和哪怕萎缩仍旧有棱有角的唇线，配合上不带病态的白皙皮肤，让李翰肯定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即便现在这位老太太穿着一件已经洗白的，如今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能看到的对襟褂子，一条简单的薄布裤和一双布鞋，但她的腰板仍旧笔挺，她的身高，竟然还不输近一米七的苏晓晓。

“小伙子，我姓丁，是这个孤儿院的院长，看你的年龄，叫我一声丁奶奶不会吃亏的。”丁奶奶的眼神很清澈，没有那种老年人常见的浑浊，而她站在李翰面前，仍旧保持着双手上下互扣置于小腹上的标准仪态，就连她跟李翰说话时，眼神也始终注视着李翰的双眼，没有一丝游移！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也是个有素质的女人。”抛开穿着和外貌，光是丁奶奶表现出来的仪态，就足以让李翰折服。

“丁奶奶您好，带着这么多孤儿，您一定很辛苦吧？政府每年拨多少钱啊，这房子也该修修了吧？”从丁奶奶的身上，李翰看到了一丝外婆的影子。

虽说李翰的外婆只是个地道的乡下女人，但她们看李翰时，眼神里的那种慈祥，那种发自内心的慈祥却没有半点区别。

“政府拨款？”

对于李翰的问题，丁奶奶含笑不答，倒是苏晓晓牵着两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过来，正好接上李翰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