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子黑黢黢的一片,雨落在江里,粼粼碎光,芦苇荡里是漆黑一片。江岸上的营火也给雨水浇熄了,也不知道盯梢的骑客有没有换地方躲雨去。
“灯呢,谁负责看灯,怎么让灯都熄了?”林续禄看见两个黑影走过来,以为是守值的船工,大声责问,“你们怎么看夜的,这时候让贼船趁黑摸上来如何是好?”
“三哥,是我让人将灯灭了。”林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林续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头,正要问林缚为什么将灯都熄了,就听着芦苇荡深处传来细微的异响。他警惕的看过去,只是芦苇荡深处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只是响声越来越明显。
敌袭!林续禄脑子里瞬时给这个**头占据,紧走到船舷边,回头问林缚:“老十七,你听出什么声音来没有?”
“芦苇荡里有船……”林缚说道。
林续禄还想说什么,才现这艘船上的武卫都披着雨蓑站在甲板上,还以为林缚早觉察出芦苇荡里的异样有所布置呢,他便摒息宁神盯着响声传来处。
等林续禄看清六艘乌蓬船从芦苇荡里出来时,那六艘船离东阳号只剩下近二十步的距离,居前一艘船这时候挂出一盏油灯来。灯光虽暗,但是两边靠近了,林续禄赫然现一身戎装的林济远衣甲整齐的站在船头。
“怎么是济运他们藏在芦苇荡里?”林续禄诧异的问道。
“是我让济远他们过来的”林缚拍了拍林续禄的肩膀,“我们从江宁出,岸上、江里有好几拔人咬住我们尾随而行,往东阳去的水路不会安静啊,大家都要一路小心了;我怕盯上河口的人更多。济远他们上船来,我们就要立即回河口去,接下来去东阳的水路,就由济远护送你们了。”
林续禄脑子有些打结,一时想不明白林缚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心里暗想:难道他早知道有人会对河口不利,才故意先将武卫从河口都调开好引蛇出洞,他这时是要带武卫回去正好杀个回马枪?
绳梯从船上放下去,林济远、陈寿岩与他们带去东阳给顾悟尘当护卫的两百余乡勇缘绳梯爬上“集云一”,周普还有小鳅爷葛存信率领诸武卫沿绳梯下到乌蓬船上,整个过程就借着一盏微弱的铜油灯进行,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你与我身材相仿,这身官袍给你穿,要让盯梢的人知道我还留在船上,”林缚将早前换下来的青色官袍塞给陈寿岩,就爬绳梯下到乌蓬船上去,“等我们隐入芦苇荡深处,你们就立即起锚动身,将岸上、水里盯梢的人都引走。”
此去东阳的水路也不会安宁,林梦得与大鳅爷葛存信都留在船上,不随林缚回去。等林缚他们换乘的六艘乌蓬船朝芦苇荡深处藏去,林梦得便下令扬帆启航。
“船动了,狗/娘养的,林缚还真是狡滑,都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停船过夜,他们却突然要趁天黑摆脱我们……”
江岸上,在垂柳下拿漆布跟几根竹竿子搭设的简易遮棚下,半蹲着两名汉子盯着芦苇荡那片。天色虽黑,但是江水有些微弱的反光,能勉强后透过雨幕看到东阳号等船模糊的影子。东阳号起锚扬帆,岸上能看到大概的情形。
“快,叫大家都收拾马匹准备出,这次不能再跟丢了。”一名汉子啐了一口,搓了搓手,将佩刀系正,就跑去解开系在柳树上的座骑。
林济远他们是顺水而下,所乘的是无桅的乌蓬桨船,船载满人舱蓬顶都不比水里的青芦苇高。林缚会借这片芦苇荡来暗渡陈仓,岸上各家侦哨丝毫没有觉察,更何况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林济远、陈寿岩得信从东阳和县前线回来已经几天、昨夜就提前率领乡勇藏在这片芦苇荡里蛰伏了一天一夜。
那里尾随而行的江船离集云社与林家船队更远,又给林缚巧妙拿其他船只在外围挡着视野,更加不清楚林缚会选择在这里做手脚,这时候看到集云社与林家船队突然起锚扬帆,他们这边也赶紧将船工水手喊起来,跟着集云社的船队一起往上游走。
船行江上,此处江段又无礁石尖矶,虽说逆水而行颇为迟缓又麻烦,但是毕竟不要用到人力。盯梢尾随的船队还行;岸上的侦哨骑着马,道路在雨后又十分的泥泞,雨夜前行当真是种煎熬,不过他们这次更担心将船给跟丢了。
好在到了天光大亮的清晨,集云社与林家船队都出现在视野里,船上照旧的兵卒衣甲分明,除了他们夜间突然扬帆起航之外,也没有其他让人怀疑的地方,穿着青色官袍的“林缚”依旧腰系佩刀站在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