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纯沉稳说道:“李翰林尽管放心,绝不连坐。”
李叔文点头,再次给慕容诵拜别:“臣有幸生于大晟,成为陛下的臣子,作出轰轰烈烈的事业,臣无遗憾。请陛下不要为微臣难过,保重身体。”
说完,李叔文起身,走出了南薰殿,走进洒满星光的大道,走进人生的辉煌。
待李叔文出去后,慕容纯又说:“皇儿知道父皇生气的不止这些,但立后之事,确需谨慎,请父皇给皇儿半年的时间。”
第二日,还不到寅时,慕容纯便起身,登基来这几日,竟是夜不能寐,处处为难。昨日,他在朝堂之上,下令调查新政集团中的李叔文、李伾,顺了数位大臣的心意。晚上便去与父皇告罪,好在李叔文在场,一番慷慨陈词,让他心潮澎湃的同时,也让父皇忍痛放下相救的执念。
曾经年少时,他一心只想着,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登基为帝,绝不会纵容臣子要挟帝王,必将新政推行得雷厉风行才好,绝不退让,更不会退缩。可如今的局面,他贵为大晟至尊,却还是一样受到臣子的压制,才知即便作为皇帝,也有皇帝的不得已,也不得不让身边的人去承担、去牺牲。
他心底隐约庆幸陆子诺不在京城,更多的却也是懊恼,懊恼自己如今尚不够强大、不够权威,还只能隐忍等待。
这世间事,从来没有什么是容易的,若是想要得,那必然要舍去一些,他初登大宝,大晟的局势并不安稳,甚至可以说是暗流汹涌,激进的改革显然是不合适的,便只能牺牲李翰林,再想着循序渐进,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原本还担心要如何处置才能彻底顺了那些大臣的意,要不是李叔文的点醒,他怕是真的会为了保护柳振阳等人而与那些重臣对峙一番。
卯时二刻,薛盈珍便已带了一众宫婢鱼贯而入,见到慕容纯眼下的淡淡鸦青,却也只是递过一块温热的方巾,朝礼不可废。看着朝夕之间便被重担压得喘不上气,夜夜不得安眠的慕容纯,却也只能暗暗叹气,他一直在宫中任职,自然明白人皆有不得已,而身为九五之尊,需平衡后宫前朝,反而是退让的最多,万人之上的人,活得却未必快活。
慕容纯接过方巾,敷脸后换上朝服,端起薛盈珍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顿时清爽了不少。
既然贬黜在所难免,就做得状似狠绝一些,让那些重臣无话可说。可这个难题解决了,却还有无数难题摆在面前。
就比如今日朝堂之上,他要宣布的事情,便又是一场风波,但不管怎样,这件事都是非做不可的。
放下茶盏,整了整冠冕,慕容纯起身,走出寝殿,在晨曦微澜中,向着宣政殿稳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