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锡想着今日应再与张云城见上一面才好。
李叔文点着这个“儒”字,却是犯了难。
“老师!这个,先帝已重新推崇儒家了。高宗、武后开始,大晟奉行道与佛,而渐渐忽视儒,从而失去了对百姓、甚至百官思想上的管理。先帝正是认清了这一点,便开始重视。”
“对!思想上的管理。”李叔文一点就通,没有这层管理,就缺失了信,就推行不了令,亦无法兴商!有了这点认知,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对慕容纯便多了一分欣赏。
“老师!礼部正在拟定凶礼日期,主礼之人,我认为老师应当争取才是。”
李叔文略一沉吟,回道:“此次凶礼主礼之人,虽然尚未颁发明旨,可我却已经听说,陛下定了礼部侍郎窦烈,我如今在翰林院,若是出面插手礼部之事,有所不妥,而且以窦烈的性子,定是不从。”
柳振阳则微微摇头道:“老师,学生所担心的并非是老师插手礼部之事,别人怎么议论,而是……”
三人分别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隐隐担忧,窦烈的性子虽然刚愎自用,也以后还有修补的余地,可在凶礼之上,如果被他人插手乱了礼节,那才是大事。虽然舒王自陛下登基,一直安分守己,可实际上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却更令几人担忧。
见李叔文略有所动摇,刘延锡道:“您毕竟曾是太子侍读,您说什么,想来陛下还是会听的,窦烈倒是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的大事,需要老师这样稳重的人出面主持啊。”
李叔文思索半晌,颔首道:“你们说得也有道理,此事尚需与李伾商量一番,至于到底结果如何,还是让陛下定夺罢。”
柳振阳与刘延锡点点头,三人又一同说了会儿话,暂且分别不提。
隔日圣旨颁发,由侍诏翰林李叔文主持先帝凶礼,虽然李叔文如今只是个翰林,但历朝的宰相都是翰林出身,且他力主新政,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更曾是帝师,一时倒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那窦烈面沉似水,却也暂时顾不得了。
陆子诺、柳振阳等人立在李叔文身侧,帮忙从旁协助,打点一二,陆子诺如今是从五品上中书省左司郎中,本就对礼部有管理职责,这样的事情便有不少需要亲力亲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有一点不妥。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一切准备妥当,吉时已到,陛下身边的大监王忠言上前一步,高声道:“出灵——”
陆子诺随着众多官员跪拜下去,她在高处,依然能远远看到先皇的梓宫。
引幡人在前,卤薄仪仗队在后,而后才是抬着梓宫的扛夫,在梓宫后面是全副武装的神策军。
队伍向前移动着,陆子诺等人起身,李叔文在前主持,她则与柳振阳留在队伍的末尾,皇亲国戚跟随,文武百官其后,车轿连绵不断。
寺庙的钟声发出沉重的哀泣,远远的穿过了整个京城,落进每个人的心底,陆子诺微微抬眼,看向远远在先皇梓宫后的那个小棺木,不由心头一痛,虽然对于四姐而言,能与陛下合葬,是莫大的殊荣,可对她而言,能见四姐活着,却比那份荣光要重要得多。
仪仗队要穿过内城,一直到早已选定在泾阳县的崇陵,周遭百姓早已避让进屋,连窗子都不曾打开分毫,只有引幡人的领跪声,与和尚尼姑呢喃的诵经声,一遍一遍回响在整个送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