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县城中大多是本地人,而城外有不少是历经薛林之乱、经师之乱、历次天灾后逃难过来的人,哪里的人都有。这县城外的胡家庄倒是蛮齐整的,都是胡姓一族,是密州诸城整个一个村的人逃难过来的,应是七八年前过来的。”陈启亮回忆着。
“密州啊!”陆子诺喃喃自语着:“怪不得如此泼辣。”
“怎么?”
“是这样,当日我去城外了解薛寅的是时,看到了胡大娘子呵斥女儿的场景,虽然泼辣些,但句句在理,应是读过书的。”
“嗯,子诺说得不错,这胡家庄的人大多是读过书的,只是背井离乡来了淮安,不少人都没再求取功名了。那胡大的学问就是极好的,在县学里还当过博士的,为人亦是中正耿直,可惜了。”
“如此说来,这胡大也是有官职在身的,薛寅还如此肆无忌惮?”陆子诺越发不解:“难道?他有什么非要占那块地的什么理由?否则不该如此啊?”
“嗯!孺子可教!”陈启亮捻着胡须笑了起来:“比那程实有头脑。程实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太过一腔热忱,没有用对方法。
这胡大家在淮安落脚了已有七八年,那时,胡老爷子还在,那片地是他们自己开垦出来的,便上报县衙,登记了去。
而薛寅是年初突然看上了那块地,本是要高价购买,但那地是胡老爷子留下的,胡大便不肯卖。”
“别人的地,薛寅可有看上?”
“并无,而且那块地也确实挨着薛家的别苑,薛寅说想要扩充盖个亭子的借口还是说得通的。而且不是强占,是高价购买,所以当时邻里们也说胡大不识好歹。”
“不对啊!”陆子诺皱眉:“农民从来都是依地为生,把土地视为比生命还重要,胡大的邻里怎会如此?难道之前,他们并不是农民?”
“确实不是农户,而是诸城的买卖人,即便是现在,也做些贩卖私盐的营生。”
“贩卖私盐?这可是大晟明令禁止的。”陆子诺倒抽口凉气。
“子诺以为,现在的大晟是令行禁止的法令严正、纪律严明的吗?”陈启亮亦是严肃起来,甚至有些痛心疾首:“如果他们不贩卖私盐,就有可能过不下去。”
“如果是贩卖私盐,那定是有上下游的渠道,另外,为了维护这渠道,上下打点亦是必须。啊!这淮安的水并非只是漕运……”陆子诺推理着,忽然就噤了声。
“子诺所说不错,但这还只是淮安一处,大晟各处亦是如此,所以,皇上励精图治,太子以及太孙想要革新的心让老夫佩服,可又时常感到无力,许是老了,这未来还是要看子诺你们了。”
陆子诺听罢,竟是心潮起伏又心绪凌乱,改革谈何容易,现在看来,如今的大晟痼疾缠身,牵一发而动全身,触一点则是水泛涟漪,处处深渊。但不去治理,只会病入膏肓,最终灭亡,她深吸口气,起身,伫立在“明镜高悬”牌匾下,久久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