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间,慕容纯有一点想诉苦的心思,他想将最近的一切都告诉皇祖父,让他帮自己捋一捋思路,可到最后却只是清咳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当初执意要去国子学的人是他,如今示弱的人如果还是他,未免太让人瞧不起,慕容纯咬着唇低着头。
屋里煮着水,水咕嘟咕嘟的开了,慕容纯便自行加茶,鼎炉、陶壶、陶杯皆是上好的,摆好了顺序便取了上好的大红袍,用精致的木勺舀出半勺而后掸在已煮沸的水中,不一会屋子里便清香四溢。
慕容纯当然不知道,此刻的慕容适眼神渐渐柔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悄悄叹口气,他很喜欢这个孙儿,是因为慕容纯的性格,与自己颇为相似。可他也清楚,慕容纯这样的性子,倔强而沉默,如果注定是个孤家寡人还好,怕就怕动了真情,便会深陷泥沼,至死方休。这是他千方百计为他杜绝的,不能让这个孙儿如当年的自己那般痛楚无助。
于是,慕容适缓缓说出决定:“朕还是决意帮你结亲。”
慕容纯满脑子想的还是一会儿皇祖父要如何责骂,可皇祖父却没有提那些事,反而又说要为他结亲,这一下冲击太大,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应如何反应,只用绢布垫着将陶壶拎起向皇祖父那边的紫陶杯子里注茶。
情绪难以探究,因为这几年来,他渐渐学会不着痕迹,有些事他能表露情绪,有些却不能,或许早就学会将那温和的笑意变为面具。
虽心中百转千回,倒茶的动作却是熟捻于心的,注满即停,连水流都不颤动半分。笑容依旧,双手端着杯子给皇祖父奉上。
慕容适见到长孙如此情状,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柔和了面容道:“今早我尚不知你昨日险些遇刺,身体发肤的道理,我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给你听,你知道错了,以后便会注意,可结亲的事,却是迫在眉睫。”
慕容纯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说出拒绝的话,他在那一瞬间却是想起昨日那浑浑噩噩的一吻。唇瓣擦过,那时的心思旖旎,如今想来,竟是无比复杂,可他残留的理智还提醒着他,方才皇祖父所说的是决意,决意的意思并不是还给他商量的余地,而是皇祖父都已经决定好,只不过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一时间慕容纯竟想不出什么拒绝之语,嘴唇几张几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硬生生从嗓子眼中挤出一句:“孙儿知道了。”
慕容纯听着自己的声音,只觉得灵魂是游离在九天之外,连声音都变得干涩,一向控制着情绪不曾外露的人,在这种时候却茫然的像个孩子,漆黑的瞳满是无措。
“当初你拒绝,一来你的确是需要历练,二来也是朕以为你那么急着拒绝是心中另有他人,可朕瞧着,平日里你在国子学里专心读书,这西番又进献了公主,可你还没大婚,却是不妥。这是其一;其二,你父亲这次病得有些沉,你该定下来,让臣民们放心;其三,自入冬以来,就一直的干旱已经持续到了入夏,大雩祭迟迟没有举行,你定是明白这个道理,我们赌不起,也许你的一场大婚,能带来些喜气。所以,我便给你做这个主了。”见到慕容纯没有急着拒绝,慕容适的心情也是不错,乐呵呵的拍一拍慕容纯的手。
“皇祖父看中的是哪家的女儿?”慕容纯在内心还做着最后的妄想,万一不满意,兴许还可以退阻一番。
“李家的女儿,足以做你的正妃!且,我想不出,还有谁家的女儿更配我的孙儿。”慕容适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慕容纯的眸。